4月7日，陶女士在旁人的帮助下操作手机，才发觉自己又多了数十笔盲盒卡片“待收货”订单。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家小女儿小玉（化名）并未吸取之前花费两万余元购买盲盒卡片的教训，仍在背着父母偷摸下单……

小玉如何知道母亲手机支付密码？盲盒经营者如何判断购买者是成年人？是什么吸引小玉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花费数万元购买盲盒卡片？记者调查发现，实际上，14岁的小玉为了抽取稀有卡片，在网络平台盲盒卡片主播“饥饿式营销”的诱惑下，再加上盲盒经营者未充分核实购买者身份信息、以默认勾选方式替代消费者确认环节等，在近乎“零门槛”的网络盲盒卡片直播间花费两万余元。

事件：

中学生沉迷直播间

一个多月消费超两万元

明明自己不懂电子产品，平时手机支付交易都是让小孩帮忙操作，怎么好端端出现数十笔扣款？今年3月中旬的一天，南昌市民陶女士意外发现，自己的支付宝花呗账户竟然有上万元待还金额。她再三询问14岁的女儿小玉后才得知，孩子在今年2月底至3月中旬，在多家网络购物平台的盲盒卡片直播间“豪掷”两万余元购买了盲盒动漫卡片。这两万余元的网购款项，都是小玉趁着大人不注意，一次次偷拿手机花掉的。

第一次发现孩子“偷”手机网购动漫卡片时，陶女士并未对女儿小玉过多责怪，只是希望她能够吸取教训，戒掉网购习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可是，4月7日下午陶女士发现孩子又在偷摸看直播、买盲盒卡片。

“普通的19.9元，贵的上百元，很多订单还被小孩删除了。”陶女士说，孩子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在好几个网络购物平台的盲盒卡片直播间偷刷大人手机，购买了七百余元盲盒卡片，产生了22笔消费记录。

据陶女士统计，今年2月底至今，初三中学生小玉分别在快手极速版APP内的“夏夏拆卡”“欧汽拆卡”“东城贝达玩具店”等多家店铺下单超300笔。盲盒卡片消费总计21907元，其中仅4月6日一天，她就花了725元购买动漫卡片。

陶女士夫妇今年50余岁，对数字化的生产生活方式不太适应，每每遇到电子产品操作难题都会询问14岁的小玉。可以说，小玉比陶女士更熟悉陶女士的手机。一来二去，小玉也熟知了支付密码。

探因：

吸引：“直播间里的一声声‘快买’，像是对我一个人说的！” 盲盒卡片直播间成孩子们的大卖场

究竟是什么吸引小玉，让她不顾父母劝阻，一再疯狂下单？

小玉自述，今年2月，她在快手极速版APP中偶然刷到盲盒卡片直播，自此便像“上瘾”一样疯狂购买盲盒卡片。小玉盲盒卡片消费排名第一的店铺叫“夏夏拆卡”。

4月8日中午12时许，“夏夏拆卡”直播间里聚集了十余名观众，主播一边为新进直播间的观众介绍玩法，一边催促着观众点击下方小黄车购买盲盒卡片。直播画面采用第一视角，屏幕上各类五光十色的动漫卡通卡片让人眼花缭乱。

直播间里，主播接到订单后，会将订单信息放在屏幕前与购买者互动，并现场拆卡、摆卡。遇到一些稀有卡片时，时不时会按响手边的铃铛为其庆祝，并发出“太欧了”等欢呼（“欧”系网络用语，一般代指运气或财气）。

“直播间里的一声声快买，就像是对我一个人说的，让我忍不住下单，就想第一时间拆开盲盒，看能不能‘中’到稀有卡片，看看自己‘欧不欧’。” 小玉说，正是直播间的这种沉浸式的拆卡、卖卡的氛围，让她深陷其中，频频下单。

漏洞：

“我先下了，要上学”

孩子网购无障碍，直播间“默认”消费者已成年

记者注意到，在小玉频繁光顾的“夏夏拆卡”直播间里，各类盲盒卡片价格低则19.9/盒，高则199元/盒。消费者在直播间下单盲盒时，除非手动取消，一般都是默认勾选“已成年”选项。

随后，记者在直播间里花费19.9元买了一包辰星卡片，从下单到发货，只有默认勾选条款和直播间底部一行不太起眼的小字写着“未成年人禁止下单，一经拆封不退不换”，没有其他对购买者身份信息、监护人是否同意等信息核实要求……由于主播已开启隐私设置，直播间内无法查看下单用户是否属于成年人。但中午1时左右，有不少观众留言“我先下了，要上学”。

陶女士介绍，3月中旬知道小玉买盲盒卡片后，她当时便将小玉是未成年人、购物未经监护人同意等情况告诉了“夏夏拆卡”直播间运营方，但在4月6日，该店铺仍在向小玉出售卡片。

玩法：

“求求了，SP卡离我们不远了”

是福利还是营销手段？

在小玉看来，能不能抽到稀有卡片，关键在于自己运气好不好。

对此，“夏夏拆卡”直播间也利用消费者“饥饿心理”“赌博心态”推出了许多玩法——“丢手绢”，抽到SSR/UR/OR/SP等（稀有卡片种类）即可额外赠送1-3张；“女士大作战”，抽到的女性角色编号最后一位数字相加，按照数字获得不同奖励……

游戏中，直播间左下角时不时有观众留言“求求了，SP卡离我们不远了”“哇，运气真好！”之类的情绪性话语。大家都渴望自己“欧气满满”，抽到稀有卡片。如遇到下单人数不多时，主播还会主动挑起游戏，在线等待观众下单，以此开启新一轮游戏。

质疑：

“可交友”“可变现”

稀有卡片还能充当货币？

对于小玉来说，盲盒卡片还有哪些独特的“吸引力”？在与记者、班主任等人近两小时的交谈中，她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起初是从同学口中得知的盲盒卡片，自己开始消费后，时不时也会把卡片带到学校去跟同学分享。能够感觉到他们挺羡慕我的，能够拥有这么多他们没有的卡片。”小玉坦言，除了这种被羡慕的感觉外，她还能通过分享卡片结交朋友，通过展示稀有卡片获得满足感和自豪感。

陶女士说，除此之外，小玉还对妈妈说过：“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如果能抽到稀有卡片，说不定可以卖了换更多钱。”对此，小玉也曾尝试将一些卡片卖给他人，但可想而知，这些批量印刷的卡片很难出手，更难以高价卖出，多数是砸在了自己手中。

“之前商家提出，可以将有包装的盲盒卡片以19.9元的价格退回，我算了一下，最多退回一千余元，无法填补欠款两万余元的窟窿。” 陶女士说，如今，面对家里堆成“小山”的盲盒卡片，一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先堆放在店铺二楼。

建议：

消费者可向市场监管部门投诉

事实上，2023年6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出台《盲盒经营行为规范指引》（试行）（简称《指引》），进一步规范盲盒经营行为，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根据《指引》，盲盒经营者不得以默认勾选方式替代消费者确认环节；向8周岁及以上未成年人销售盲盒商品，应当依法确认已取得相关监护人的同意。

省消保委建议，根据《市场监督管理投诉举报处理暂行办法》规定，建议消费者向平台内经营者实际经营地或者平台经营者住所地县级市场监管部门投诉该问题。

“商家用默认勾选方式替代消费者确认环节，明显违背了最高法规定，限制了未成年人退款权利”。江西中矗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子君表示，根据规定，电子商务经营者提供的格式条款有其他排除或者限制消费者权利等对消费者不公平、不合理的内容，人民法院应当依法认定无效。

目前，小玉所在中学班主任、父母、姐姐一家都在苦恼，究竟如何帮助小玉破解盲盒“成瘾”问题，让她重新将心思放回学业上。

截至发稿前，陶女士已收到商家、平台拒绝退款的通知。向市场监管部门投诉或走诉讼途径能否有所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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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艺菲 江南都市报全媒体记者高译丹

 

编辑：李坚  审核：温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