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闹海”,闹得是哪样?

2025-02-10 07:41 阅读
当代江西

《哪吒之魔童闹海》海报

“山海之间,站着的是人;而人的心里,装着更大的山海。”中国动画的“海”,是必须自己蹚过去的“河”。山与海之间,站着的是永不认命的造梦者。

这个春节档,一部动画电影携雷霆之势席卷国内电影票房。《哪吒之魔童闹海》自上映以来,票房先是超越战争史诗片《长津湖之战》,问鼎中国影史票房之巅,继而又迅速跃居全球单一市场票房榜首。

这是2019年现象级动画《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续章,亦是五载光阴淬炼的锋利一剑。

有人说:“迪士尼需要重新审视东方的造梦者。”而中国观众在影院此起彼伏的笑泪中,触摸到一个更深的真相——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的胜利,更是一个古老文明在数字时代重拾叙事主权的宣言。

从水墨丹青的写意到数字技术的磅礴,从代工阴影下的匍匐到原创IP的昂首。潮声阵阵,叩击着时代之问:哪吒何以搅动四海?国产动画又如何从时代的潮水中掀起巨浪,一步步踏上原创的觉醒之路?

《哪吒之魔童闹海》首部预测总票房超100亿电影。

 

01

破山:挣脱成见的藩篱

“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哪吒之魔童降世》里申公豹的这句台词,恰如中国动画发展历程的生动隐喻,中国动画始终在与“成见之山”顽强抗争。

1941年,上海沦陷区的阁楼里,万氏兄弟的画笔在炮火中游走。当《铁扇公主》成为亚洲首部动画长片时,孙悟空的三昧真火烧灼的不仅是银幕,更是民族动画的觉醒之火。这部作品竟启蒙了手冢治虫的动漫理想——东方动画的基因,早在血色岁月里便埋下伏笔。

20世纪60年代,上海美影厂的胶片机昼夜轰鸣。《大闹天宫》十万张手绘原画堆叠出的不仅是美猴王根深蒂固的形象,更是一代人对民族美学的定义:水墨的氤氲、剪纸的锋棱、木偶的拙朴。这些被后世称作“中国学派”的探索,恰似青铜器上的饕餮纹——庄严、神秘,却因太过完美成为难以逾越的高峰。

市场大潮涌来时,舶来品的霓虹遮蔽了青铜器的光芒。当迪士尼公主在银幕翩跹,当宫崎骏的龙猫席卷城乡,中国动画人突然发现:自己既丢了祖传的刻刀,又未习得西洋的锻造术。那些年,中国动画陷入“技术代工”与“低幼标签”的双重困境。《宝莲灯》的沉香举着迪士尼化的斧头,《喜羊羊》在低幼化的泥潭打滚——成见之山,原是时代断裂带的投影。

直到2015年,《大圣归来》那只残缺的金箍棒捅破票房天花板。江流儿仰头追问:“大圣,哪吒是男孩吗?”这稚嫩一问,恰似整个行业对自我身份的质询。四年后,《哪吒之魔童降世》以50亿票房作答:当混元珠撕裂陈腐的宿命论,中国动画也完成了对成见的反杀。

导演饺子从医科生转行动画,用3年打磨16分钟短片《打,打个大西瓜》,又耗时5年、66次修改剧本,创作出《哪吒之魔童降世》。团队为设计哪吒形象迭代100稿,申公豹的毛发特效甚至“逼疯”外包公司,最终只能自主攻克。这种近乎偏执的“死磕”,正是对成见的反抗——用极致的技术与叙事证明“中国动画可以既商业又深刻”。

中国动画的“搬山”之路,本质是一场文化自信的重建,也是搬山者从“仰望”到“翻越”的觉醒。每一代动画人都在用作品回答:成见之山并非不可逾越,它是阶梯,也是镜子——照见不足,也映出潜力。

当《哪吒之魔童闹海》征服观众时,我们终于明白:成见是山,但山脚下永远有向上攀爬的人。

《哪吒之魔童闹海》洛杉矶首映礼。

 

02

渡海:破浪技术的深水区

山的另一面,是波涛汹涌的海。中国动画电影的“技术海啸”从未停止,中国动画电影人一直在追寻独特的“深海”之梦。

在技术追赶的深海里,每一帧都是对美学的重构。《哪吒之魔童闹海》的海浪动画里,藏着中国动画最锋利的野心。云雷纹需纳米级建模,浪花的飞沫要符合分形几何学……导演饺子要求特效团队将两亿个数字角色铸成动画洪流——鼎身的每个浪花都是独立运算的智能体,碰撞时严格遵循流体力学来展现。

当直径三公里的青铜鼎破开六公里海渊时,观众看到的不仅是视觉冲击,更是数字洪流对传统美学的致敬。我们确信,每一粒虚拟海水撞击鼎壁,都是壮美神话与精密科学的相遇。当西方惊叹于《阿凡达》的潘多拉星海时,中国动画人正用算法重构顶级美学。

借海行船,在匠心制作中死磕只为实现本土化突围。国产动画的技术突围始于“偷师”,比如早期《宝莲灯》与迪士尼合作代工,在工业化流程中迅速积累经验。之后,《大圣归来》靠“小米加步枪”式团队;《雾山五行》以“三流预算”实现一流打戏,靠林魂一人分饰导演、编剧等16职,以人力来弥补技术短板等等,但这种“土法炼钢”折射出技术追赶的悖论:既要对标国际标准,又需守护本土美学。

如何破局?《哪吒之魔童闹海》片尾滚动的138家制作公司在动画技术深海中选择死磕:深圳洛克特团队攻克“裂空爪”特效,将八层岩浆流体反复打磨70遍;苏州趣豆文化以15小时日工作量死磕天元鼎树藤藤纹……众多优秀动画公司凝聚成真正意义上动画界的万鳞甲!这不禁让人想起宋代官窑的“瓷片分工法”——古人在窑火中领悟的集约之道,正在数字时代重生。

中国动画的“海”,是必须自己蹚过去的“河”。《中国奇谭》以“小而美”对抗技术内卷,用剪纸动画、水墨风格解构现代焦虑,证明“东方美学”不必依赖宏大特效;《深海》导演田晓鹏更开放共享粒子水墨技术,呼吁行业“专注艺术表达而非重复踩坑”;虚拟制片与AI渲染等新赛道,则让《哪吒之魔童闹海》实现万鳞甲特效升级。国产动画正在以坚实步伐在深海中造梦。

导演饺子坦言,国外团队“不会投入最优秀的人”,最终要靠我们自己。我们不是做好莱坞的B面,而是造自己的海。技术的终极野心,在于重塑文化话语权。终有一天,我们能抛开技术顾虑,专心讲好中国故事。

《大圣归来》与《长安三万里》。

 

03

传人:造梦者的精神传承

山与海之间,站着的是永不认命的造梦者。他们坚信,所有难做的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山海之间,永不缺攀援者与弄潮儿。从《哪吒之魔童闹海》的一飞冲天,到尚未揭晓的“下一座山”,我们不妨怀揣耐心,静候这 “慢工出细活”的艺术雕琢。

先驱者,烽火中的画笔与信仰。中国动画的基因里刻着家国情怀。万氏兄弟在抗战炮火中创作《铁扇公主》,以孙悟空隐喻抗日力量;上海美影厂黄金时代,严定昌手绘10万张原画,让《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一跃成为“民族脊梁”的象征。老艺术家曾言:“我们画的不是猴子,是脊梁。”

苦行僧,理想主义者的修罗场。新一代动画人延续了近乎殉道的执着。饺子的工作室化作凌晨四点的灯光,编剧易巧为了雕琢剧本,住公司两年,直言“动画没有生活”。正如严定昌当年为《大闹天宫》熬红的双眼,今天的动画人仍在用发际线在兑换帧率。当外界惊叹《哪吒之魔童闹海》的1900多个特效镜头时,却少有人知某些镜头即便完美无缺,也会因时长的限制而被忍痛舍弃。艺术家的断舍离,往往比技术突破更显悲壮。

传灯人,新时代的破壁与传承。国产动画从未脱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沃土。万籁鸣创作《铁扇公主》时,绝不会想到八十年后,会有年轻人用AI复原他笔下的火焰山。当00后动画学子弹幕刷屏“致敬前辈”时,这是技术的浪漫,更是薪火的温度。《长安三万里》的90后团队用考古级的考据颠覆想象:测算唐代酒肆旗幡的飘动角度,复原敦煌壁画的矿物色谱,让李白的诗句有了物理意义上的“飞流直下”。当唐诗在屏幕上流淌,这种传承不仅是技艺,更是信仰。

“山海之间,站着的是人;而人的心里,装着更大的山海。”一张在网络上广泛流传的海报,画面中长津湖与哪吒巧妙接力,无声却有力地暗示着中国电影业已然走过了一条漫长且非凡的道路。它正等待着中国电影人以无畏的勇气和卓越的智慧去探索、去开拓。山海之外,未来已来!(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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