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粽香 品味端午
文/钱国宏
粽子,青叶包裹的糯米团,承载着中国人的端午情结。从《诗经》时代的“角黍”到今日品类丰富的粽子,它不仅是一种节令食品,更是一本厚重的文化典籍。历代文人墨客在品尝粽子的同时,也将这份味觉体验与节日情怀转化为诗词歌赋,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美篇佳作。
食粽作为全国性风俗的文字记载出现于西晋时期。西晋周处在《风土记》中记载:“仲夏端午,烹鹜角黍。”当时粽子有两种形态:用菰叶(茭白叶)包裹黍米成牛角状的“角黍”,以及用竹筒装米密封烤熟的“筒粽”。南北朝时期,粽子的馅料开始丰富起来,出现了加入肉、板栗、红枣、赤豆等食材。南朝梁代文学家吴均在《续齐谐记》中记载了粽子与屈原的关联:“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以竹筒子贮米投水祭之。”
唐代是诗歌的黄金时代,也是粽子文化发展的重要阶段。李隆基在《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中写道:“四时花竞巧,九子粽争新”,描绘了长安城流行的“九子粽”——九个不同馅料、用九色丝线捆扎的粽子连成一串,反映了唐代饮食文化的繁荣,以及官方对端午节的重视。元稹以细腻的笔触描绘粽子的色彩与香气:“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彩缕、碧筠、白玉团不仅写实,更赋予粽子诗意美感,展现了唐代文人对饮食文化的雅致追求。温庭筠的“盘斗九子粽,欧擎五云浆”则记录了当时人们以美酒配粽子的饮食风尚。沈亚之则以“蒲叶吴刀绿,筠筒楚粽香”的简洁诗句,描绘出江南的端午风情,诗人借粽香抒发思乡之情,同时展现了唐代粽子的多样形态。描写粽子的唐诗不胜枚举,说明当时粽子不仅已是一种节日饮食习俗,更成为诗人抒发情感的媒介载体。
宋代是粽子发展的鼎盛时期,也是粽子诗词创作的高峰。欧阳修在《渔家傲》中写道:“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描绘贵族端午宴饮场景,欧阳修以细腻笔触展现宋代端午的精致风俗,兼具画面感与节日氛围。苏轼对粽子情有独钟,他不仅品尝过蜜饯馅的粽子,写下“不独盘中见卢橘,时於粽里得杨梅”的诗句,还在谪居海南时创制了“东坡粽”,教导当地人用咸蛋黄加猪肉制作粽子,甚至加入虾米、鱿鱼等。“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陆游以简洁笔法勾勒南宋乡村的端午景象,“两髻”形容粽子两角分明的形状,与“艾束”相映成趣,诗句既写节日饮食,又暗含对传统民俗的珍视,展现了南宋文人的朴素生活观。
明清时期,粽子的制作工艺和文学描写都更加精细化。查慎行的“灵符旧系千丝缕,玉粒新颂五彩筒。青箬香分菖叶绿,银盘光射石榴红”,生动描绘了用高丽贡米制作粽子的情景,以及煮粽、焖粽的方法。黄景仁的“荷叶裹香稻,续绢索黄金”则将粽子与荷叶、黄金等意象结合,赋予端午祥和美好的寓意。明清两代,粽子的包裹材料已从菰叶变为箬叶和芦苇叶,馅料也发展出豆沙、松子仁、胡桃、火腿等,为文人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清代诗人谢墉的《粽子》通过“量、裹、炊、剥”的流程叙事,将寻常食物升华为艺术审美,展现了清代文人对于生活美学的独特观照:“玉粒量米水次淘,裹将箬叶苎丝韬。炊馀胀满崚嶒角,剥出凝成细纤膏。”此诗最妙处在于以工艺程序为经,以物性蜕变为纬:前两句重外部动作(淘、裹),后两句重内在变化(胀、凝)。
近现代以来,虽然社会巨变,但粽子依然是端午节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郭沫若在《粽子》中写“五月五日粽叶香,千家万户庆端阳”,以简洁的语言勾勒出全民共庆端午的欢乐场景。今天的文学作品中,粽子的文化意义被进一步挖掘。这种将食物与文化记忆相连的思考,延续了古代诗人通过粽子抒发情感的传统。
“白白糍粽美,青青米果新。”几千年来,粽子的内容、形象和文化内涵在不断演变和丰富,它既是口腹之欲的满足,也是文化传承的载体,更是家国情怀的象征。今天,当我们剥开青绿的粽叶时,不仅品尝着糯米与馅料的香甜,也在咀嚼着千年文化的深厚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