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诗意地栖居

文/陈江尧

▲《一地鸡毛》书影

刘震云的中篇小说《一地鸡毛》以冷静幽默的笔调描绘普通人的生活琐事，洋溢出无尽的诗意哲理，展示出中国当代作家对生活的独特理解及在文学创作上的全新探索。

小说描写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小职员平庸窘迫的生存状态。作者以小林夫妇的日常生活为主线，描写了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如买豆腐、接送孩子、处理单位人际关系等。这些事情看似微不足道，却构成了小林夫妇沉重的精神负担，促使他们为了这些“鸡毛蒜皮”不断奔波劳碌。面对层出不穷的生活难题，他们常感到焦虑与无助，可又安于其中，这种矛盾的情绪形成一种持久的精神体验。刘震云在精神分析的基础上，通过细致入微的描写，成功塑造了在生活的层层重压之下依然安于现状的人物形象。

主人公小林因家里的馊豆腐，经常和妻子吵得不可开交；他热爱足球，却为了生活放弃了爱好；尊敬的老师去世后，小林虽感到难过和懊悔，但一想到收拾完大白菜妻子如果能奖励自己烤鸡和啤酒，就又满足不已；当他梦见自己被柔软的鸡毛覆盖，其他人则像蚂蚁一样努力地爬行时，又感到舒服自在……小林就这样从理想主义者慢慢沦落至麻木不仁。书中结尾处的“鸡毛”是那些困扰小林的繁琐之事，被鸡毛覆盖的小林沉浸其中；同时“蚂蚁”则代表着像小林一样为了家庭、生活而不断奋斗打拼的人们，他们每天都有沉重而繁杂的工作，忙碌地向着前方涌动。在这个过程中，小林同妻子总结出一套所谓的“道理”，一切都按道理办事，这套关于生活的经验哲学可以看作是他们对于生活的探索和尝试。

《一地鸡毛》以普通的居民小区为小说的核心环境，将小林夫妇置于其中，作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在涂抹生活细节的同时，又充分发挥了作者自身天马行空而又合情合理的想象，生动真实且充满艺术性。因此，阅读本书时，读者可以明显在字里行间感受到现实生活与文学作品、客观真实与艺术虚构间的巧妙联系，从而全身心地进入到作家所构筑的典型环境里，更深入地在文本的世界中诗意地畅游，窥探人物的生活状况，从而获得一种“沉浸式”的阅读体验。

在这部作品中，刘震云专注于描写人物平淡的生活琐事，不断解构传统作品建构的“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经典范式，在微观社会沙盘中，赋予普通人相当的话语权。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一道道难关，同那黑压压的蚂蚁群一样，在人们生活的道路上接踵而来，令人不安。不过，作者并非将小林夫妇设为靶子，而是想借生活在困境中的人物来绘制一幅充满哲理的图画：在一片由鸡毛堆积而成的汪洋大海中，无数的人在漂浮，有的人从水下扑腾而出，登上陆地，有的人则从陆地落入海中，继续沉浮着，他们做着不一样的事情，却都无一例外为了生活，在这片海洋上奋力地向前游去。

鲁迅先生在《希望》中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生活夹缝中的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苦难，也让人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希望。《一地鸡毛》的主题所映射的是关于生活的哲学，更是普通人经历的奋斗的哲学。这并不是要歌颂苦难，也不是要倡导麻木，而是要给予人们一种积极面对生活的勇气，以及一种敢于迎接挑战的魄力，无论所处环境如何，都能够保持乐观，满怀诗意地栖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