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宏宇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清明时节，天气如孩童般多变，时而春光灿烂，花团锦簇；时而细雨绵绵，如丝如缕。这个日子，家人理应团聚一堂，或祭扫先人坟茔，或踏青游玩于春日美景。

　　然而，杜牧却在异乡的路上奔波，细雨如织，打湿了他的春衫，令他心生凄凉，几乎要魂飞魄散。他渴望找一家酒店避雨取暖，驱散心头的愁绪。于是，他向路旁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打听，那稚嫩的手指向远方，杏花林中隐约可见一个小村庄，一面酒旗高高飘扬，酒香随风而来。

　　杜牧笔下的清明，宛如一幅浸润着晚唐风情的水墨画卷。《清明》是杜牧早期的佳作，创作此诗时，正值唐王朝“夕阳无限好”的余晖时刻，安史之乱后的社会动荡、藩镇割据的烽火连天、朝堂党争的政治漩涡，都在诗人的笔下化作清明时节的绵绵细雨。诗中断魂的“行人”，不仅是祭祖扫墓的哀思，更是士人在历史洪流中漂泊无依的精神写照。当宦官专权与科举失意成为文人的常态，诗中的“雨纷纷”便成了浇透整个时代的隐喻。

　　唐代安史之乱后，北方经济遭受重创，呈现出一片荒凉景象。诗中的“路上行人欲断魂”，并非仅仅因为阴雨连绵，更是反映了北方农村因人口流失而呈现出的荒凉之态。诗中的意象构建极具张力之美，“牧童遥指”的瞬间，稚子的纯真与行人的沧桑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场景被历代画家反复描绘，恰似晚唐文人矛盾心态的具象化展现：他们既向往着杏花村般的避世桃源，又无法割舍对现实世界的深切关怀。这种精神分裂般的生存状态，在杜牧的《阿房宫赋》《泊秦淮》等作品中都有深刻的体现。

　　杜牧是一位刚正不阿、情致豪迈、敢于直言大事的文士。早年他怀才不遇，后得宰相李德裕赏识，才相继担任黄、池、睦、湖四州刺史，但每任时间都不长，最终英年早逝。同一时期，杜牧的《并州道中》有诗云：“行役我方倦，苦吟谁复闻？戍楼春带雪，边角暮吹云。极目无人迹，回头送雁群。如何遣公子，高卧醉醺醺。”诗中表达了杜牧的逃避态度与自我安抚。消沉之中，我们不难看出一个诗人的无奈与挣扎。

　　杜牧抱负远大、志趣高洁，但有志难伸。他的政治理想是削平藩镇、平靖外侮，使百姓安居乐业。然而，晚唐政治昏庸、官场混浊、阶级矛盾激化、农民起义四起、人民苦难深重，杜牧一直生活在美好理想与丑陋现实的挣扎之中。“孤吟志在此，自亦笑荒唐。”杜牧常常在衙署中独酌自饮，以酒自我抚慰。那年清明时节他在杏花村买醉遣闷，那盛开的杏花，绽放着他一生的抱负与胸怀。

　　《并州道中》与《清明》所描绘的景况大体相似，“极目无人迹”的荒村野店与“路上行人欲断魂”都是当时一些地区的真实写照，人烟稀少，弥漫着紧张的战乱气氛，充满了苦难。然而，诗人描绘的牧童、杏花与酒的诗意依然让我们陶醉，它是那样的美好且富有理想，让我们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