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是书虫,有独立的书房是我心中的梦,这个梦做了很久,跋涉半生方圆梦。而此时的书房,已不仅仅是存放书籍的物理空间,更是我在喧嚣尘世里的一方心灵净土、一座精神家园。它承载着我对墨香的痴恋,对知识的渴求,还有笔耕的乐趣。 幼时随父母生活在农村,家当非常简陋,被子里却还是夹了些书。没有电灯不通汽车的村落中,一灯如豆,劳作了一天的父母在灯下看书,摇曳的光焰将书页染成暖橘色。父母教我识字,书上的文字如星星,在我眼中越聚越多,照亮了简陋的家,让贫瘠的角落盈满希望。父亲给我讲书中的故事,母亲拿着歌本轻哼旋律:“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放牛的孩子王二小”……那些故事和歌声,让我遁入时光褶皱。长大以后我才知道,父母给我种下了精神火种。 九岁到了矿山,在矿山子弟学校上学,当教师的母亲不时从图书室借书回来。我最魂牵梦绕的是集镇上的半间书店,半卖文具半卖书。每次路过书店,我都会驻足良久,那些书就像神秘宝藏吸引着我,即便遥遥相望,也是莫大的享受。初中假期,我读完了四大名著,以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暴风骤雨》《红岩》……压岁钱零花钱,悉数买了书,还编号造册,存于床边橱柜。望着这些“财富”,只觉得自己是精神世界的君主。或许是博览群书,且课业也没落下,中考竟中了“状元”。此后负笈进城,一走便是数十年。 工作辗转多地,搬家搬办公室多次,最沉重的始终是那一箱箱书。每本书都像老友,封存着美好的光阴,记录着成长的年轮。它们随我颠沛流离,历经风雨,如今已累至万余册。这些书是知识的载体,更是生命历程的见证。父亲去世,整理遗物时,我留下了他的部分藏书,以及他最珍爱的手稿和山里的矿石标本。母亲走后,我又带走了她抗癌十余年的医药典籍,还有她积年收集的歌本……看到这些书,便会看到父亲跋山涉水找矿的身影,母亲给学生排舞、领跳广场舞的身影。岁月的回甘在心底漫开。 儿子工作后对我说,家里他那间房不要了。退休前,我下决心将其打造成书房,二十平方米虽不阔绰,却是我的“心房”。我远赴八百里外的家具城,精心挑选了中档家具,书架却选了高档的。继而按大学图书馆分类:课本教材、机关读物、友人赠书、生活科普、传记小说、杂志画册、父母遗物……小心翼翼将数十年珍藏的书籍捧上书架,空旷的格子渐次丰满,可惜空间有限,少半书籍只好堆叠存放,略留遗憾,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久藏于心底的梦在年近花甲得偿所愿。 书房收藏的物品还有一些代表证、工作证等,皆是岁月的注脚。再配些模型、有意义的照片和宣传品,妻子把郊游时采摘的芦苇和狗尾巴草插在花瓶中,书房顿时灵动起来。除了书籍,我还有个特殊的爱好。自第一篇作品见报,距今已五十年,我费尽心思集攒了刊有拙作的报纸,精心制作了数十个剪贴本。样报和剪贴本整齐收纳于书房一角,每当翻开剪报,岁月和往事便会如潮水般漫过心堤。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漫进窗棂时,我泡上一杯清茶,在书房开始了静静地阅读,墨香与茶香交织,沁人心脾;午后阳光斜照,便沉潜在书的世界里,与古今智者神交,思绪随文字驰骋;夜晚伏案灯下,记录感悟,过往经历、旅途风光、生活遇见,皆化作笔下文字,在纸间舒展成诗。 如今,看书的人渐少,人们多将时光给了手机上碎片化的信息。我却固执地迷恋指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纸质书能抚平我的心绪。书籍是有生命的,在静默中给予读者无穷的力量与慰藉。同时,我将花销多用于置书。因为读书、写作和授课,早已融入我的生命。读书汲取智慧和经验,拓宽思维和视野;写作记录见闻抒发情感,与世界尽情对话;授课把经验感悟分享于人,思想交流碰撞,不亦乐乎! 人常言唯有知识和身体属于自己,余者皆为过眼云烟。常栖墨香深处,此心安然,便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