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书
2025-04-18


■ 彭文斌
彭文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常务理事、报告文学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已出版十余部作品集。
书房是我在这座城市里的终南山。日积月累,我的藏书已在四五千册上下。其中,最令我高看一眼的,是众多作家朋友的赠书。
那次,2018年12月27日,集画家、作家、陶瓷艺术家为一身的才女郑云云在梅岭举办书友会,邀请一众名家研讨其新作《手指上的中国》。我有幸获得了赠书,并谈了阅读体会,我还朗诵了自己即兴写的一首小诗《读〈手指上的中国〉》:“手指,可以点燃窑火/可以拉坯,制陶,画梅花/也可以记录每个人的/多娇山河/瓷,以文字为脊梁,站起来/瓷,浴火之后,体温与我相等/命运里不再孤单/这个江湖,总有知己/穿过时光前来相会/怀抱薪火”。
有意思的是,在此之前的2017年春天,郑云云的先生常年华老师赠送了我一本游记《天界地界》。常老师是个乐天派,曾经守着铁路道口为业,退休后开着汽车逍遥天下,与郑云云成为我心目中的“神仙眷侣”。《天界地界》是常老师记录出征西藏、新疆的文字,他的自序很有气势,叫“八万里路云和雪”。好几年,两口子在景德镇过着隐士一般的快活日子,多次邀我去品茗赏瓷,遗憾的是,我为琐事所累,终究错过。如今,这对神仙眷侣寓居北美洲,我与他们数年未曾谋面。想念时,只能在文字里寻觅他们的音容笑貌。
王雄是我尊敬的一位铁路作家,他最初以小说“汉水三部曲”饮誉文坛。之后,他聚焦铁路改革发展大事,一口气创作了多部长篇报告文学,其作品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向境外读者推介。2021年12月12日,我在北京参加中国作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王雄将随身携带的《〈红楼梦〉写作之美》一书赠予我,令我喜不自禁。他是一位温文尔雅、低调谦逊的兄长,对我多有耳提面命之惠。2024年1月9日,在首都参加报告文学创作的我,应邀前往中国现代文学馆参加王雄先生的新作《纽带――中老铁路纪行》研讨会。自然,我又一次沾光,拿到了其亲笔签名的精装本。好事成双,两天后,在北京图书展上,我亲耳聆听了长篇报告文学《毛泽东号,永远的火车头》的作者王雄与“毛泽东号”机车第七任司机长陈福汉、第十二任司机长刘钰峰的访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赶紧请他们在扉页上分别签名、盖章,铭记这意义非凡的时刻。《毛泽东号,永远的火车头》称得上是我书房里的“镇馆之宝”。
第一次知道山西诗人张琳,是在2018年4月,她摘取了杜甫国际诗歌征文大赛特等奖的桂冠。拜读了其获奖作品《与杜甫对话》,我惊为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年12月21日,张琳坐在了我的办公室。结缘的原因纯属巧合,我和她的诗作都在江西德兴举办的“大美山城”全国诗歌大赛中获奖,主办方建了一个微信群,海南诗人陈波来和张琳都苦于航班抵达南昌后,不知该如何去德兴。我当即在群里热情邀请他们一起乘坐环鄱阳湖的动车前往铜都,于是,我们三人在英雄城会合。或许都是热爱诗歌的缘故,彼此之间一点都不生分,一路上相谈甚欢。次日,张琳在宾馆悄悄把她的诗集《人间这么美》塞到了我手中,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文字:“彭文斌老师雅正!”说实话,我格外喜欢张琳的诗歌,这本诗集,从此成为我的枕边书。试举《日出之诗》为例:“一缕光线/折身从河面上返回/仿佛一位汲水的新娘。”你看,写得何等有灵气呀!
欧阳娟则是一位灵气充盈的青年小说家。初读她赠送的长篇小说《天下药商》,书中秀外慧中、悲天悯人的女主人公静仪姑娘,又何尝不是欧阳娟的化身,正踽踽地走在三四百年前的临江府城?医者当悬壶济世、永葆仁心,而一个真正的写作者,便应当有着自己的担当、责任与使命。这样想,我便总是觉得,欠了欧阳娟一篇书评。
范晓波的这本散文集《内地以内》有些年头了,书页已然泛黄。那是2009年10月,他受人之托,坐着公交车来找我解决卧铺票。由于长期在铁路客运部门工作,我乐于为作家们排忧解难,久之,被大伙戏称为“作家在铁路的卧底”。晓波看上去有点腼腆,话语像他的文字那样,很是节省。找我办事的人进进出出,这使得我们的交谈不得不一次次中断。真正的朋友并不在于夸夸其谈,往往一个眼神便足够了。范晓波成为我内心铁定的朋友,《内地以内》似乎就是一纸特殊的“投名状”。若干年后,他执掌《星火》期刊,金点子一个接着一个,一本处境困难的杂志,竟被他牵引到了一个新的高地。
收到诗集《画春风》时,是2022年仲春,我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题字,是用的小楷。透过迷离的春雨,我似乎聆听到信江的涛声,诗人林莉正端坐窗前,一笔一划地缓缓书写。要论江西当代女诗人的翘楚,我以为,非林莉莫属。且读那《暮春》:“人世呀,被流水送到一日之远/人心呀,难道是满月催它们分离/各生苍凉”。有《画春风》相伴,春日自有依依杨柳、粼粼波光。
古人云:书非借不能读也。我却说,朋友之书,赐我才情,拔我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