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颖
孔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对一本书里的一张图片印象深刻:那是一个65岁的女儿,把亲手采摘的一朵鸡蛋花别在母亲的遮阳帽沿。她父亲姓龙,母亲姓应,她出生在台湾高雄一个小村,所以父母为她取名“龙应台”。名字听起来有点男人味,但她创作后期书写的一些散文却柔情似水,读了心都要融化。
当年,龙应台在接受读者面对面答问时,回应大学生关于如何写作的方法技巧时,她给出极简的意见。她说写作主要运用减法,把没有用的东西去掉,留下你心目中那份美好。在今天看来,的确如此。写出来的文字首先必须打动自己,然后才能够打动读者。从某个角度而言,作家哪里是在传输写作方法,分明在为年轻人指引人生方向啊!
如果说当年龙应台的《目送》教会许多读者关于人生的思考。那么后来,阅读龙应台的《天长地久》,就是另外一番心境了。这是作家为母亲而写,送给母亲迟到的礼物。在龙应台的心目中,母亲应美君是沙漠里的一枝玫瑰,因为这种花在盛开之前像一把干草,待到绽放时却极为赏心悦目,令人欢喜。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只有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才能欣赏和了解真正的他们。试问当下,在我们熟悉的亲朋好友里,又有多少人敢说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母亲呢?
透过《天长地久》这本书中唯美的语言叙述,每天朝夕相处陪伴母亲的点点滴滴,看似是作家个人的情感抒发,却是一扇提醒读者“百善孝为先”的心灵窗口。她告知天下,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美君”,我们必须用孝心去感念、去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
2017年,龙应台突然醒悟,觉得自己每两周去看母亲是假动作,就像母亲完全不认识坐在身旁的她,也像当年的那篇散文:雨儿。“雨儿”是应美君叫唤“女儿”的声音。在这篇散文里所描述的打电话场景,温馨犹新。应美君多次想不起电话那头的“女儿”,总问“你是谁”“为什么不去看她”。母亲应美君,可能从那时开始就产生失忆的迹象了。而在当年8月,想着母亲,65岁的龙应台决定移居台湾屏东,与母亲朝夕相处,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再写和母亲有关的故事。于是,便有了《天长地久》那些美好的文字呈现在读者眼前,让我们了解到一个真实的、感情细腻的,不一样的龙应台。
“早上美君坐在沙发上,我看着她。我写书看资料的时候,会带着资料离开我的书桌,到她的沙发旁边,用我的身体靠着她,我做我的工作,让她感觉我的身体、体温以及重量。她虽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完全相信她能感受到,这个体重是温暖的。”
龙应台就是这样细腻地讲述她陪伴母亲的生活。在旁人看来,一个奔向古稀的女儿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十分孝顺了。可龙应台不这么认为,她反问自己为什么不早十年、二十年去做这件事,在母亲还有认知的时候,带她到处走走,听她讲家族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所以,龙应台给书取名“天长地久”,她希望20岁的人能认真阅读这些文字,告诉读者她的领悟来得太迟,真性情的行动孝心或明白太晚。
书中,龙应台直呼母亲其名“美君”自有道理。可能“美君”在作家眼中代表的是母亲的符号,一个昵称或者爱称,因为母亲开始也不是母亲,她曾经是少女,后来才变成一个妇人,变成一位母亲。每位母亲的心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情感、悲伤、孤独、寂寞。天下母亲都一样。爱护子女,不求回报,她们无偿付出,她们无比坚韧和顽强。或许通过直呼“美君”,所想表达的是两代之间的平等与尊重,而不只是理解和承袭。
夜里挑灯再读《天长地久》,除了感受散文唯美的魅力,心头更添无尽的忧思情结。想到母亲耄耋之年生活不能自理,正日夜忍受着病痛的煎熬,我却不能陪护左右,早已落成一块心病,令我寝食难安。我常常在梦里,看见母亲用他人看不见的内心孤独,仿佛在飞针走线密密地日夜缝补,串联起她一生的平凡往事。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天长地久,你必须把片刻当作天长地久,才是唯一的天长地久。”此刻,读着龙应台的这一句,夜已至深,心静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