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布语
2025-07-18


■絮絮
古人说夏日,有“长夏”之说。夏日昼长而夜短,让人感觉时光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于是在“慢时光”里,古人想出很多有趣而浪漫的法子“消夏”。从诸多古诗文、字画中,不难发现,没有科技与狠活的年代,无非就是找个地方或找件事情让一颗燥热的心静下来。白居易《消夏》诗云:“何以消烦暑,端居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热散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得,难更与人同。”心静自然凉――大道至简。
今人生活于一个世事峥嵘、争分夺秒赶效率的年代,碳排放量逐年递增。我所居住的南方小城,每到七月,暑热蔓延,蝉鸣撕裂,炎炎烈日晒得人头顶生烟,滔滔热浪逼得你不敢出空调室。“长夏”即“苦夏”,问苦何计可消?一个字:熬。
终究是心不静,心难安。你看,时间以相同的方式流经每个人,而每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又一个漫漫长夏流经我。望着窗外绿化带,唯有紫薇在装点着城市的街颜,多么孤独地艳丽着。你看,植物们好像从不自乱阵脚,树慢慢长,花慢慢开,独属于紫薇花的这份浪漫,总是在每年最酷热时不期而至。
充耳不闻窗外事,想法子安顿这颗心吧,就在当下。
午睡醒来,翻开储物柜,找出一块前年夏天我用葡萄皮手工染的土布,是世界上再没有第二块的、浅浅的、斑驳的紫色。又寻了一小块蓝底印花古布,用热消笔勾勒出一个“青花瓷”的花瓶,打算用贴布绣的法子把花瓶搬到布面,待黄昏时,我再去楼下折一小枝紫薇花,插在布瓶里……思路打开,灵感如清泉涌出。夏日的故事,在我的指尖下,是可以用布与针线讲述的。于是,端坐于长桌前,铺布、捻线、穿针……诶,天愈是热,愈是要不怕热、不怕出汗。生活的可爱,要到生活里去爱。
贴近布面时,我闻到了植物染织物特有的香气。两年前的夏日黄昏忽然就在掌心醒来,阳光沉淀的密语,于针迹中渐次铺开。手织土棉布粗细不均的纤维里似乎依然游动着未干透的葡萄汁,每一道皱褶都是流过闷热午后的一溪清流。经线是略带倾斜的山坡,纬线是跌落的藤枝,某处突然疏松的编织,像在布上的游牧,有的停在大概去年被虫蛀的一道小伤口,有的正穿过一个棉疙瘩背后的峡谷……这些年,我早已不再迷恋精致华美的布料,而独独喜爱上天然材质的手工织物,“不完美”和“未完成”是它们的常态,但我已学会不介意,换一种眼光去看,残缺和遗憾,未必不是美。
针线在布面慢悠悠地走着、走着,夏天也在布面慢悠悠地走着、走着,在专注于一事一物的状态下,渐渐进入“心流”,这是我乐于独享的精神瑜伽。
夕阳西垂时,楼道里有邻居家烧菜的香辣味儿从门缝里挤进屋来。我的布画完工了,挂在大白墙上,我一边手捧着西瓜,一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好看呀!不得不夸一夸我这个无师自通的野生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