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远辉
文学与影视之间的关系,紧密而奇妙。文学是母本,决定了影视的高度;影视是载体,拓展了文学的传播。两者之间构建成了一种不可分割、相得益彰的互文关系,联袂奉献了众多视听艺术的精彩乐章。最近火遍全网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就是一个由散文向电视坚实抵达的优秀范本。也是对“各民族要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民族观的文艺实践。
散文《我的阿勒泰》:
一次充满原生之美的灵性书写
李娟是一位现象级的作家,创造了中国文坛的“李娟现象”,读者从李娟的文学作品中看到了一个天才式的女作家带给我们的别开生面的阅读体验,她的文字清新、自然、原生态、纯灵性,正如她笔下的阿勒泰,为我们打开了一幅让人惊叹和向往的民族风情画卷。
1979出生的李娟是“疆二代”,成长时期辗转于四川和新疆两地。小时候跟着妈妈和外婆在新疆最北端的阿勒泰地区富蕴县度过了一段岁月。少女时期,她又跟随在哈萨克牧区开小卖铺、兼做裁缝的妈妈来到阿尔泰深山生活了好几年。高中辍学后到乌鲁木齐打工,处处碰壁,后来回家专心写作。一个汉族姑娘,在神奇的新疆牧区与哈萨克牧人生活在一起,阿勒泰的一切,都成了她写作的灵感。1999年开始发表作品,2011年就写出了她的代表作之一《我的阿勒泰》,40岁之前就获得了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等一系列中国散文最有影响力的奖项,成为中国散文书写的独特存在。从最早的《九篇雪》到《我的阿勒泰》《遥远的向日葵地》《阿勒泰的角落》再到《冬牧场》《羊道》三部曲等,李娟的写作场域始终没有变,阿勒泰是她创作的源泉和富矿,她的写作被誉为“阿勒泰的精灵吟唱”。
散文《我的阿勒泰》中,李娟以细腻明亮的笔触和没有匠气的纯思,全景式记录北疆边地的真实生活。围绕阿克哈拉村和喀吾图的乡居家庭生活,展现了游牧民族深远、丰富的生存景观。她的书写既是观察式,也是体验式,更多的是现场式,或许她已把自己融入了这片土地。
她写草原:“世界温暖,草原明亮。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新鲜喜悦的。”;她写人生:“人生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意和远方。上路吧!趁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写心境:“生活有再多颠簸,也要闪亮地过。”;她写世界:“世界就在手边,躺倒就是睡眠,嘴里吃的食物,身上裹着衣服,在这里,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遗憾。”;她写生活:“生活永远在一边抛弃,一边继续……”
李娟的文字是第一手的,是新疆这片广袤而灵性的土地上野生出来的,她普通平凡得就像无数羊群里的一只绵羊,就像草原花海里的一朵小花,但她笔下的文字却是风姿绰约的,是独一无二的。刘亮程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已经很难写出这样的东西了。”;梁文道说:“李娟是21世纪最好的散文作家之一,我没有办法用更多的话去评价她了,我们只有通过阅读她的作品去感受她。”;李娟自己说:“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电视《我的阿勒泰》:
一种饱含民族风情的诗意表达
8集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一夜之间在全国刮起了一股“阿勒泰风”,很多人也许没有读过李娟的散文《我的阿勒泰》,但看了电视《我的阿勒泰》之后,才惊呼这个名字普通得在大街上一叫,可能同时有好几个人回应的女作家李娟,竟然可以让无数人倾情于遥远北疆的阿勒泰。
一个地名展现出一个民族区域的美丽图景。
“阿勒泰”已然成了美丽新疆的一个代名词,众多诗与美的画面,一帧帧映入观众的心中:草原的风、皑皑的雪、奔驰的骏马、遍地的牛羊、满天的繁星、清澈的仙女湾河、纯朴的哈萨克牧民、娇羞的文秀、英俊的巴太、倔强的苏力坦、热闹的乡村舞会、激情的草原赛马等等,这是属于阿勒泰的独特风情和美丽画卷。它展现了原生态、简单、纯朴、传统的游牧生活之美,折射出现代社会条件下,很多人对某种生存状态回归的向往和追溯。“阿勒泰”是祖国地名中的一个响亮符号,它代表着金鸡版图上的一种民族情怀,代表着一种美好的存在状态。所以一本书和一部剧的价值,远不止于它们本身。
两个群体融合出多民族团结相处的生活气息。
一个群体是以李文秀、张凤侠、奶奶为代表的汉族“外人”,另一个群体是以巴太、村长、苏力坦、托肯等为代表的哈萨克“本地人”,他们在这里相处、相交、相融,求同存异,和而不同,相扶相携。失去丈夫的张凤侠独自带着文秀和阿尔茨海默病的婆婆在这里开杂货店图生存,经受生活磨砺的她,果敢而精明,性情直爽能干,找到了与牧民相处的方式,与牧民和睦相处,亲如一家。文秀性情文弱,不爱与牧民交往,喜欢待在家里写作,梦想成为一个作家。巴太为了救命悬一线的文秀,忍痛射杀了自己最心爱的赛马――“踏雪”,这一场场精彩的剧情,为电视剧注入了更具戏剧化的色彩,让剧更具矛盾冲突,更有看点。但也正是这些冲突点,辉映出了震撼人心的民族之情和人性之美。人与人的融合、民族与民族的融合、大地与生活的融合,是此剧的最高境界所在。
一种传统文明的自我回归指引着未来所向。
时代潮流裹挟下的阿勒泰也并非远离世俗纷扰的乌托邦,现代文明带来的生态破坏、城镇化席卷、生活方式转变等不可避免。在剧集的尾端,苏力坦在“这个世界,一定要这样发展吗?”的慨叹中,将猎枪上交给了村主任,接受了托肯带着两个孩子改嫁与巴太离开牧场的事实。而他自己则卖掉了一半的羊与马,只身一人转场去深山牧场,与苍茫的草原作伴。从表面上看,苏力坦作为现代文化的“对立面”,始终在维护着陈旧而僵硬的秩序,但它的背后却反映了老一代哈萨克人面对传统的流逝与灵性的消散,内心挥之不去的恐惧与无奈。但哈萨克人尊重生命、热爱自然、真诚坦荡、热烈洒脱的民族性格使阿勒泰成为了一片心灵的栖息之地,也为李文秀未来漫长的人生旅程增添了一份柔软而坚定的力量,文秀说:“以前觉得肯定要去北京才能写好文章,但现在觉得有好多想写的东西,写得都比以前好。昨天还以为,没有纸就写不了文章,但现在不是有桦树皮吗?我喜欢这儿,为什么不留下来试试呢。”剧末,在灿烂的烟花中,离别三年之久的巴太牵着马踏雪归来,张凤侠仰望夜空,泪水顺颊而下,文秀与巴太四目相望,无言胜一切,这是一种心灵回归的宣誓和对未来走向的坚定选择。
从散文《我的阿勒泰》到电视《我的阿勒泰》,从文字的灵性书写到影视的诗意表达,是一次有益的尝试和成功的范例,也为更多的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文体之外的文学作品,转化为优质影视作品,提供了范本与路径。它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它是新的时代背景和文化传播条件下,视听艺术表现形式创新化、多元化的产物,也是文学与影视在交响与变奏中开出的艺术之花。可以预见,未来会有更多像《我的阿勒泰》一样的好作品不断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