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 鱼
2025-04-04

韩洋子

时光像风一样来去无踪,又何曾辜负芳华如歌?岁月里的乡村记忆,随时空转移已渐行渐远,却偶然如露天电影回放,又如醇香美酒四溢,总在不经意间浸入我们的心头。

常说农村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孩子们自然早当家。如果家里缺少吃的,可以到后山上摘野果子充饥,也可以到田间地头挖野菜当粮,或者去门前田畈的沟渠里捉鱼改善伙食。

从水库泄洪道顺流而下,有条中心沟灌溉渠,两岸是几百亩良田,田畴间沟渠纵横交错。每到农闲时节,大人们都会找点活做,而捉鱼不失为愉快又有意义的事。十一二岁时,曾经和几位发小学着大人的模样,截流一段坝想车干一口大水塘抓鱼,可惜几个人忙活三四天只好望塘兴叹。二弟非常喜欢捉鱼,十岁时就跟随父亲参加潘家水库千人捉鱼大会战。

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包产到户。每逢假日,父母亲要到生产队里参加集体劳动,小伙伴几乎天马行空,无人管教。其时学校每周休息一天半,常常在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和二弟早早吃罢中饭,就拿着抄网,提起小灰盆,扛把锄头,去畈上小沟里捉鱼。秋冬之际,农作物丰收在望,沟渠的水位逐渐下降,发现水不深且略带点浑浊,就可以初步判断里面有点货。我俩引水的引水,筑坝的筑坝,泼水的泼水,二三十米长的水沟开始露出土疙瘩,鱼儿开始拼命地往泥里钻,荡起一圈圈浑浊的水花。半个小时光景,沟里的水所剩无几,鱼儿贴在泥面上不断扑腾几下。我们将一条条鲜活的鱼捉进木盆里,把小的重新放回沟里。遇到沟边草丛掩盖的地方,时不时会收获意外之喜的黑鱼或鲶鱼,但大多数为鲫鱼、餐条鱼、泥鳅和鳝鱼,然后打扫战场,铲平小水坝,让沟渠恢复畅通。即使收获不大,也是兴致勃勃,辛勤的劳动成果既可以打打牙祭,又可以作为下个礼拜住校时菜筒里的菜肴。

最得意的莫过于四十年前的秋季开学前夕,父亲领着二弟捉泥鳅、鳝鱼,我钓石鸡,拿到菜市场售卖,居然有三十多元,一下子解决了我住校三四个月的伙食费,一时间在当地传为美谈。参加工作不久的那年寒假,我们约上堂兄弟四人,迎着呼啸的北风,踩着刺骨的泥土,硬是将一口三村交界的水塘车干了,虽然用了三天时间、手腕都红肿了,却捉到了大小四五十斤鱼,让那个春节味蕾留香至今难以忘怀。

当时农村生态好,家里临时来了客人,我们随便到畈上捉斤把小鱼,再去菜园摘几个辣椒炒一炒,就是一碗好菜,母舅为此没少在外面夸我家伙食好。他们哪里知道,母亲知道他们喜欢吃鱼可又不会捉鱼,每次来了自然是有鱼有肉。有一次,父亲的朋友十一点多来到家里,当时又没有什么好招待,母亲只好把我们从岩门石石缝里抓来的石鸡宰杀清蒸,放几片腊肉,正好一海碗。那两只石鸡一斤二三两,嘴上抽着胡须,原计划拿去菜市场卖的。我们伤心了好几天。

除了捉鱼,照鱼也是乡村的风景线。农村长大的孩子打小天不怕地不怕。春耕时节,夜幕降临,我们全副武装,脚上穿着旧雨靴,左手拎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右手持着一把黄鳝钳,胯间绑着一个小小的竹背篓,或者两人一组,或者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走在田埂上,生怕惊动了稻田里的泥鳅。刚刚经过红花翻沤的泥田里,火光映照之下,清澈的泥水间,一条条小精灵正美美地享受着静谧的月色,殊不知大难临头。我们用小铁钳将他们一一夹紧放进竹篓里……月挂中天,蛙声如潮,萤火满天,煦暖的夜风夹杂着泥土的特有芳香,周身洋溢着春天的温暖。我们从鸦溪丘到大潭叻,又从细潭叻到四亩田,满载而归。

可惜现如今小沟小渠里再也难以寻觅天然鱼虾的踪迹,或许是沟渠硬化所致,或许是农药化肥过度的原因,或许是药鱼电鱼的缘故。捉鱼的乐趣从此随着远去的岁月而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