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华
妻傍晚下班回家,带一把开乳白色小花的荠菜,恍然记起,明天就是农历三月初三。我们那儿乡下,有在三月三用荠菜煮鸡蛋的风俗。
第二天晨起,妻便架锅用荠菜煮鸡蛋。一会儿清香飘起,那是荠菜将春的气息带进我们家厨房。
民谚曰:“三月三,荠菜当灵丹。”又曰:“三月三,荠菜煮鸡蛋。”春天正是采食荠菜的季节。春食荠菜也是我国民间由来已久的传统习俗。《诗经》就有“其甘如荠”的吟咏;辛弃疾也有“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的诗句。清朝叶调元的《汉口竹枝词》曰:“三三令节重厨房,口味新调又一桩。地米菜和鸡蛋煮,十分耐饱十分香。”词中的地米菜即指荠菜。荠菜不仅营养丰富,而且还能治疗多种疾病。它不仅是佳肴一碟,更是灵药一方。荠菜,别名地菜、地米菜,还被民间叫做护生草,用其根、花、籽入药,可治病。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意思是说,城里的桃花李花把风雨当作折磨,一派愁苦,而最明媚的春色,正在溪头一片荠菜花中盛开。辛弃疾咏荠菜的名句,道出了荠菜这一野生之蔬,是先春而萌,返青最早的报春菜。荠菜,不畏严霜寒风,按照自身生长规律,茁壮成长,这是大自然恩赐给人类的一种无污染的绿色野蔬之珍品。然而到了三月三这天,没有不开花的荠菜,而且一般不仅开花了还结果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果还是绿的就还不老。
记得我小时候每年的这一天,母亲必定起个大早,去野外田间地角挖一把带着露水的开着小花的荠菜回家,乡下有的是就地取材的条件,所以每每做出来的果蔬必定新鲜。荠菜洗净放锅里,再在其上面放几个鸡蛋开始煮,总见母亲在鸡蛋快要煮熟时,又掀开锅盖,取出鸡蛋逐个敲破壳,复丢进锅内用筷子挑起荠菜盖在鸡蛋上面接着煮。母亲说,这样,荠菜的鲜汁会完全融入鸡蛋内。待鸡蛋熟后,取出一个剥壳,荠菜的清香药味和融入荠菜颜色的蛋白,闻着、看着都十分诱人。
有的人家会把荠菜根剪掉,又将茎剪成几段,免得放在锅里同鸡蛋煮时张牙舞爪。而母亲总是连根洗净,将长长的茎叶耐心地盘折几圈,再用几根小绳子捆扎,放锅里就不会张牙舞爪。从这小小细节操作上,可以看出母亲对荠菜这一野蔬的敬畏和对“三月三,荠菜煮鸡蛋”民俗的虔诚至极。
因荠菜的谐音是“聚财”,故此,有些地方的老百姓于三月初三这一天,在祭祖的时候,借助祖先的神灵和财气,将新鲜荠菜洗净后放入鸡蛋、红枣、风球,再配两三片生姜,煮上一大锅,全家都吃上一碗,食之既可交发财运,又可防治头痛头昏病,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种民间特有的食疗习俗。据说可以祛风湿、清火,治腰腿痛,而且还可预防春瘟。
荠菜,我家乡人多叫地菜,在家乡所有的野蔬之中,其翠绿、鲜嫩、味美、醇香。家乡人食用荠菜多为拌、炒、做汤,还可用来做米粑馅儿,均色泽诱人、味道鲜美。听说大饥荒的三年困难时期,荠菜成为家乡人的代粮充饥之物。人们到处采挖它,因它救活了家乡人的一条又一条性命。当时的全中国贫穷之人也视它为宝,所以民谚有:“荠菜儿,年年有,采之一二遗八九。今年才出土眼中,饥饿之人不停手。”荠菜成为贫苦缺粮人家的救命粮食,还未待它完全长出地面,就被饥饿难忍的人挖来吃了。在革命战争艰苦岁月中,红军战士、革命群众也用荠菜和杂粮煮成稀饭,成为充饥的上品。
由于荠菜可代粮食充饥,因此,历史上那些穷书生和落魄文人都与荠菜结下了不解之缘。“诗圣”杜甫就靠“墙阴老春荠”度过了漫长、艰难的岁月。宋代著名政治家范仲淹,少年时家境贫寒,常以荠菜充饥度日,他对荠菜有着深厚的感情,特地写下了《荠赋》:“陶家瓮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徵。”
而我最爱吃的就是每年三月三,母亲做的地菜煮鸡蛋。因为小时候,每到三、四月间正是家乡的“青黄不接”,吃一个母亲煮的地菜煮鸡蛋,十分耐饱也十分香啊!
如今的商品琳琅满目,各色时令吃食更是遍地开花,如果把一些人还能在三月三吃一个荠菜煮的鸡蛋,看成是他们对这一民俗的坚守,不如说是现代的人们对养生保健的追捧。因为在三月三这天服食“荠菜草”,保健祛病效果最佳,清朝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荠”条称:“食肉者可以荡涤肠胃,俗谓之净肠草。”这在现代人看来,荠菜无异于最好的清洁肠胃的“减肥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