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我的家乡端午节有吃粽子的习俗，不管日子过得如何紧巴，过节必定要包粽子。可是那年，我家陷入最低谷，家里连一毛钱都找不出来，买不了包粽子所需的食材。

　　母亲是个极好强的人，不肯低下头问别人借钱。面对家底掏空的状况，母亲说：“我们今年端午节不吃粽子，吃端午面！”我从未听说过端午面，不知怎么个做法。母亲招呼我说：“走！跟我去采艾蒿！”我问：“艾蒿跟端午面有关系吗？”母亲兴致勃勃地说：“有！”

　　艾蒿不用买，到处都有。端午时节的艾蒿，一般都是采了插在门楣上，起到驱毒辟邪的作用。春天的时候，有人采了艾蒿来吃，那时候艾蒿还很嫩。端午节艾蒿都长老了，没法吃，母亲让我捡着小棵的嫩艾蒿采。

　　我们把艾蒿采回家，大棵的插在门楣上，小棵的母亲说用来做端午面。她把艾蒿的叶子摘下来，洗净之后再用热水焯过。我猜母亲可能是用艾蒿当吃面条时的菜码，不过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艾蒿的味道，再说这种艾蒿根本没法吃。却见母亲把艾蒿在案板上剁碎，最后找来一块挤饺子馅的布，把艾蒿里的绿色的汁水挤出来。那时候没有榨汁机，全都是母亲手工操作。一大碗绿色的汁水挤出来了，母亲这才说：“用艾蒿水和面，做绿面条吃，就当是端午面。过端午节嘛，得有个过节的样子！”我这才明白，没有糯米和粽叶，母亲想用端午节的艾蒿应个景，把端午节过出端午味儿来。

　　其实这是母亲的习惯性做法：元宵节没元宵就用面粉包上花生碎和糖，做出味道非常独特的元宵；中秋节没月饼就自己打手工月饼，那种月饼根本就是火烧，过节时我们当月饼吃。不过这次的端午面，还真是别出心裁呢。可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母亲的端午面好不好吃。

　　一会儿工夫，端午面做好了。还别说，看上去浅绿莹莹的，比平日的白面条好看多了。我忍不住挑起一筷子尝了尝，味道却并不好，有淡淡的涩，好像还有点苦，没有白面条的面香味，大概是艾蒿的味道把面香盖住了。见我皱眉头，母亲也尝了一下。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我觉得很好吃嘛，端午面就是这么个吃法！”其实我们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端午面”的说法，完全是母亲自创的。姐姐倒是对母亲的端午面赞不绝口：“这绿面条看着就好吃！”父亲也说好吃。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呼噜呼噜把端午面吃得精光。那个端午节，我们过得照样满足。再贫寒的日子，再单调的生活，也能被勤劳智慧的母亲过出滋味来。

　　母亲的端午面里，藏着的是她对生活、对家人浓浓的爱。如今过端午节，有时我们还会吃端午面，算是忆苦思甜。端午面里，有我们对生活别样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