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历瑞
每年仲春,故乡的山山岭岭都开满了满山红,那红艳艳的花朵,把故乡装扮得朴素又大方。
满山红是故乡客家人对红杜鹃的昵称,红杜鹃是中文学名,映山红是地方俗称,满山红是奶名。满山红的生命力很强,它们不择地势,不择土壤,无忧无虑地生长。坡地也好,沟壑也好,山峦也罢,一旦落地,就能生根,三两年就开满密匝匝的花儿,如串串风铃。越是年岁大的,花儿开得越是灿烂,越是透着一种气势,犹如勤劳朴素的故乡人,深深地扎根在朴素的土壤里,彰显着平凡却充满希冀的生机与活力。
每次看到故乡的满山红,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奔腾不息的溪水、深山老林的古道、郁郁葱葱的森林,还有那穿着草鞋、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田头、地角、山间辛苦劳作的故乡人,那是我心头永远定格的风景,是一幅幅过目不忘的动人画卷。故乡有一句农谚:满山红开花,牛牯要担枷。意思是说,满山红开了花,农忙开始了,牛牯要犁田、耙田,春播春种进入高潮。
在那个季节里,故乡人无论谁上山干活,都会摘几枝满山红回家。男子人砍柴、妇娘子割草回来,在担前担后插上几枝满山红;老大爷上山挖草药、老婆婆上山割藤、采菇,也忘不了在背篓里放几枝满山红捎回家。客家女更不用说了,豆蔻之年的少女最爱美,她们上山采摘大把满山红,用玻璃瓶插好,摆满她们的闺房、书房。还有一些放牛的人,把满山红箍成一圈一圈,套在牛角上,成了放牛回家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最为兴奋的当数细伢崽们,满山满岭地跑,他们不是去欣赏,而是去品尝满山红的。满山红可以食用,放进嘴里咀嚼着,甜甜的酸,酸酸的甜,别有一番风味。
在“无处不飞花”的时节,我满怀虔诚又来到红阳山上。红阳山是信丰县西牛镇牛颈村的最高峰,在南康龙回、赣县大龙、信丰牛颈三地交界处,海拔600多米。在红阳山上,当年工农红军修筑的工事,如今还依稀可辨,昔日的战壕上面现在开遍了满山红。望着红阳山上漫山遍野的满山红,我思绪万千,禁不住回溯起电影《闪闪的红星》的插曲:“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啊,那深情的歌词,优美的旋律,不仅表达了人们对红军的热爱,更表达了人们对英雄的崇敬。
望着那火红火红的满山红,我想起了牛颈游击队的那首歌谣:“小小牛颈,人人好汉,铜锣一敲,四面应响,男人打战,女人送饭。”那是何等的风云际会啊!游击队员流血牺牲时,应该就躺在盛开的满山红旁边吧?因此,故乡人爱把红阳山上的满山红比作英雄的花、英雄的鲜血。的确是,只要你凝视它,它真的鲜红欲滴,犹如血花!
曾纪财,1908年出生于信丰县牛颈村一个农民家庭,幼年读过三年私塾,后考入信丰县立小学就读,在“五四运动”和进步教师的影响下,青年时代就喜读进步书刊,萌发了革命思想。
1926年,曾纪财和父亲曾传浪一起组织了牛颈农民协会,曾传浪被选任主席,曾纪财担任文书,兼职日常工作。第二年冬,曾纪财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6年2月3日,曾纪财在牛颈红阳山山脚下的杨柳坑召开会议时,因叛徒告密,不幸被捕。在敌人的多次诱骗和肉刑逼供面前,他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不露半点口实,终于在牛颈惨遭杀害,时年仅28岁。曾纪财以碧血哺春花的英雄气节,赋予了故乡满山红的特殊含义。
登上红阳山,不得不为它的气势所惊叹,那整整一山的满山红,染红了漫山遍野。此时此刻,我怀着崇敬的心情,选采到红阳山上一束最红最艳的满山红,放在革命烈士曾纪财的墓碑前,以表达我深切的怀念和无限的崇敬!多年来,不少游人自觉摘来满山红,一枝枝、一束束,摆放、竖立、抛撒在烈士墓前。
一山满山红,花开红满山。故乡的满山红啊,是万物的欣欣向荣,是故乡人民红红火火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