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生
父亲退休后,孤身一人待在村里,村民们都认为父亲与儿子小波关系不融洽。
其实,小波与父亲,二人感情甚笃。小波五岁那年,久卧床榻的母亲离他而去。为了小波,父亲未再婚娶。
父亲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母亲去世时,小波尚未上学,父亲只好每天把他带到学校来,让他坐在教室后面。小波上学后,父亲把他放在自己班上,从一年级带到五年级。失去母爱的小波很懂事,品学兼优,深得老师和同学们喜爱。村里读完小学,小波到镇里读初中,再到县里上高中,后考上省里的大学,大学毕业分配回县里,在县委工作。几年后,小波在县城结婚成家,父亲脸上终于绽放出舒心的笑容。
父亲退休后,小波请父亲到县城来随他一起生活,原以为父亲会满口应承,没想到父亲却拒绝了,说:“我在乡下习惯了,就让我待在村里吧。”
小波在县委机关埋头苦干,政治上不断取得新的进步,刚过不惑之年,便当上了局长。
得知小波当上了局长,父亲高兴又不安,很快搬到小波家住了下来。此后,家中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父亲主动承担了倒水泡茶的接待任务。
来访者鲜有空手而来的,他们多拎着名烟名酒。离开时,父亲定会将东西塞还给他们。倘若他们推辞,父亲都会说上这样一句话:“拜托了,不要让我家小波犯错误。”当然也有执意要将东西留下来的。有一回,小波的初中同学求小波办事,临走时,父亲提着东西把他送至门口,那人不想把东西带回去,用力把防盗门一关,把父亲两个手指狠狠一夹,手指皮开肉绽,流出殷殷鲜血。
一日,父亲外出溜达,在小区对面的那条街上,看到一家烟酒店门前挂一广告牌:“高价回收名烟名酒。”家中几起没有退回去的烟酒,始终是父亲的一块心病。父亲与这家烟酒店的高老板议好价格,拿烟酒换回了现金,随后,通过邮局汇款,将钱一一退回给送礼者。从此,有客人登门拜访,父亲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也不执意让客人带回礼物了。
后来,小波单位要盖新的办公大楼,不少老板又开始找上门来了。包工头余老板提着烟酒,内装数万元现金,来到小波家,想探探水。父亲沉着脸把他训斥一顿,余老板提着东西灰溜溜走了。回去的路上,余老板想起父亲有点脸熟,好像在高老板那里见过。
余老板是高老板的老主顾、老熟人,余老板上门找高老板想问个究竟,高老板狡黠一笑,余老板便心知肚明。
很快,有人举报小波受贿、父亲销赃。纪委经调查,真相大白。父亲自进城后,用笔记本记下了每笔没退回的礼物换了多少钱,每笔钱汇出去后还保留了存根。
小波从局长岗位退了下来,父亲如释重负,提出回乡下去。看着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父亲,小波说:“乡下好,清静。等我退休了,我也到乡下来住,陪您安度晚年。”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