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本书又半本书
——《书之书》自序
2025-06-23

  □李伟明

  真是没有最忙,只有更忙。2023年从头忙到尾,几乎片刻不得闲,只道这种状态是暂时的,不承想,到了2024年,工作上的事更多,一年干了几年的活。转眼已是年底,还好,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按计划,今年的书稿也勉强成形了。这本书,是关于读书的书,也是勉强为之的一本书。因为收在里面的文章都和书有关,所以取名《书之书》。 

  写这么一批文章,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我在报社负责副刊,常常感叹本土作家的作品难以走向全国。虽然有几位老作家曾经在业内名声不小,但到了互联网时代,他们的大名在网上几乎搜索不到,更别提当年那些作品了。酒好也得勤吆喝,我认为,在百花齐放、写手如云的今天,作家们的作品哪怕再好,也需要有人推介,光靠自然生长,恐怕难以走得更远。于是,我便和编辑部的同事商议,在副刊开设一个栏目,专门介绍本土作家。这个栏目是写人的,由责任编辑定点约稿。与之相对应的,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以评论的方式推出本土作品。在此前后,我陆续写过一些书评。那时,每每收到朋友赠书(包括外地的),我在读过之后,便尽量写篇东西致谢。我想,一本书,如果有读者的文字助力流传,它被人提起的概率总是要高一些吧。 

  后来,因为工作调整,这个报纸栏目自然消失了。为他人写书评的事,我倒还在坚持着,只不过一直零零散散,不成体系。2012年9月出版的《书田守望》,有一半文章便是这类书评。再后来,我调离报社,先后换了两个单位。不管从事什么职业,都没有放弃阅读与写作。到了2017年初,赣州市图书馆为了营造读书氛围,在《赣州晚报》(现已停刊)开设《书香赣州》专版。因为我写过一些书评,图书馆负责人约我开了个专门推介本土作品的栏目《赣南新作过眼录》。此后到2018年底,两年时间,我在这个栏目发了20篇书评。遗憾的是,2019年,我曾经两度工作过的《赣州晚报》就不再出现在读者的生活中了。令人欣慰的是,2019年评选第26届江西省报纸副刊好作品(2018年度)时,《赣南新作过眼录》获评优秀专栏。至今犹记,那些年,赣州市图书馆在张伟馆长的领导下,主动服务社会,读书活动不断,真是“把冷板凳坐热”,让人看到工作激情对于一个单位的工作质量来说有多么重要。 

  此后,我还陆续为本土出版的新书写了些评论性的文字发表在《赣南日报》等报刊。按我的想法,是要将当年的专栏《赣南新作过眼录》写成一本书出版的。但写着写着,我的想法有了些变化,觉得这事不容易做,而且未必值得做。而出书的计划又不想放弃,于是,我只好考虑转换思路了。 

  为什么要调整方向?说起来有点尴尬,还是“做人难”这个老话题。原来,这些图书的作者,因为是本地的,基本都认识。点评这些作品,表扬一万句没问题,批评一句就没那么容易了。起先我还自作多情,以为人家会诚恳接受。但是后来,就听说有人背后对哪怕只有一句的委婉批评都表示不爽,还有人因此出了新书之后不再相赠(而在批评之前,每次送书的速度,都快得让我感动不已。这种变化,就是最鲜明的态度)。虽然多数作者不至于如此,但只要有人存了这种想法,这事就不好把握了。随后我也觉得,其实很多作品,并不是很有评论的价值,只是自娱自乐的产品而已。人家自己都不把写作当回事,你操什么闲心?既然此事吃力不讨好,那就作罢最好了。 

  这时的文章数量,按设想,大概到了半本书的容量。我这人向来“不悔少作”,写了就写了,就算没啥意义,也不想抹了痕迹。出一本读书随笔的想法,还是不能“半途而废”。因此,我决定另觅新路:天下图书多得很,本土作品不读了,那就读外地作者的吧。为了避免让作者不愉快,我索性选择外地那些已故作家的书,包括正宗的古人——这样就可以放心说一通大实话了。 

  于是,这两年,我利用业余时间,集中读了一些古典作品,以及现代已故作家的作品(有的以前读过,这次为了写文章而重温)。因为向来喜欢武侠,自己还写起了武侠小说,便借此机会对金庸和梁羽生的作品也谈了些体会。梁羽生的作品可圈可点者不算多,放在一篇文章里说完。金庸的作品本来值得细品,但时间关系,只选了几部有代表性的作品各写一篇,而且只能写成“印象记”——很表层,确实只是凭印象点到为止。读这些沉淀了的作品,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可惜视力越来越差,读书时光也有限,面对浩瀚书海,真切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读书,只要读进去了,确实当得起“天下最快乐之事”的说法。 

  这两部分内容,便组成了本书中的“赣州书”和“九州书”两辑。此外,我将和自己的书有关的文字单列出来,作为一个部分。这部分的数量最少,纯粹是为了交代此前出版的几本书的写作背景等,带点“备忘”的意味。其中有两篇比较特殊(《文天祥与赣州以及的虚虚实实》与《一本书的旅行》),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祥瑞宝莲》出版后,参加读书活动时的即兴讲稿,被热心的朋友全程录音了。最近翻出录音稿,觉得还有几分章法(勉强可算完整的文章),于是订正定稿之后也收录进来。我出版的书当然不止这些,另有一些没有提及,是因为它们在出版时已有自序之类作了说明。 

  就这样,通过后面两部分内容,又凑起了半本书。半本书与另半本书叠加,这本《书之书》就算完成了。 

  尽管有点杂,这本小书的主基调还是“赣南”。赣州作者及我本人的书当然不必说了,即使是外地的书,但凡作品中有一丁点赣南元素,也都专门点出来。这样做,虽然在文章结构上可能有点唐突,但结合整体来看,也没什么大碍吧。 

  我知道,这只是一本小众图书,主要是为自己留存资料而已,不指望有几个读者。有过多次合作的广东旅游出版社得知这个选题,依然主动提出愿意出版,而且两个多月前就早早地寄了合同过来,倒逼我只好见缝插针,利用一切可用的时间,把这些文章赶出来。写作往往就是需要压力,然后让它转化为动力。如果没有外力催一催,也许这事还会拖一段时间呢。而出版社的这份信任,更是让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当然,写这样的文章,出这样的书,还有一个出发点,就是希望倡导读书。当今社会太需要阅读氛围了。不管你读什么书,高雅作品还是通俗读物,总比不读好。想想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前期,地摊文学繁荣,火车站、汽车站等公共场所都有书报摊,虽然也有人痛斥某些读物低端,但其实现在回首,那未尝不是一个全民阅读的好时代。再看如今,很多人懒得面对文字,只想通过短视频(连稍长一点的视频都没耐心了)打发时间,甚至免费赠送图书也不想接受,徒有豪宅却无一册藏书,凡此种种,还真未必是什么好事。长此以往,人类的文化水平、认知能力会不会整体滑坡?很多生存的本能,会不会就这样渐渐退化乃至消失?此情此景,多少有点让我辈杞人忧天。但愿我确实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