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三记
2025-10-06

  □陈相飞 

  读小学时,似乎是五年级,有篇题为《松鼠》的课文,印象深刻。文章出自法国作家布封之手,开头即勾勒出了松鼠的状貌: 

  “松鼠是一种漂亮的小动物,乖巧,驯良,很讨人喜欢。它们面容清秀,眼睛闪闪发光,身体矫健,四肢轻快。玲珑的小面孔,衬上一条帽缨形的美丽尾巴,显得格外漂亮。” 

  这一段文字让我神往,可爱的松鼠如在眼前。遗憾的是,很长一段时间,我未曾亲眼见过松鼠,只是看过图画、描摹过图画。 

  第一次见松鼠,应该是在戒台寺。那时我已年过不惑,但松鼠的真实模样仍然让我颇为惊喜。戒台寺位于北京市门头沟区马鞍山麓,青松翠柏、古木参天。漫步中,我忽然看见松树枝头有幻影跃动。定睛一看,哦,松鼠!心心念念的松鼠!它们毛色干净、动作机灵、样貌可爱,尤其是捧食松子的憨态可掬。我驻足观望,久久不愿离去,直至它们离去。 

  多年后游浙江绍兴,那是一个冬日的上午,行走沈园,在刻有陆游与唐琬同词牌作品的词壁旁,抬头一看,大树上,两只松鼠卿卿我我。我不由得想起陆、唐,两人婚后吟诗作对、其乐融融,奈何陆母强令儿子休了唐琬,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后来陆游游沈园时巧遇唐琬,填词《钗头凤·红酥手》,唐琬以《钗头凤·世情薄》相和,不久抑郁而终,令人叹惋。寒冬里,两只松鼠沐着暖阳,画面温情而暖心。 

  今年盛夏,我登临四川都江堰之侧的玉垒山。在攀登玉垒阁途中,我站在向空中延伸的长长的扶梯上,忽然看见一只松鼠在旁侧树枝间欢快跳跃,似乎迎候我的到来。我掏出手机,试图拍下它的模样。可惜,一上一下,渐行渐远,终究擦肩而过,我惟有长长地回眸,向它投去神往的目光。静下来想一想,缺憾是有的,但千里迢迢来此一遭,能够遇见也是莫大的幸运,于是欣然告别。 

  松鼠其实不属于鼠类,与老鼠在生物学分类上属于不同科,亲缘关系较远,据说类似于猫和狗,这增加了我对它的好感。在人类的认知中,松鼠的确被视作小可爱,老鼠则常被人厌恶。它们的差异确实不少,形态上,松鼠尾巴多毛而蓬松、臼齿数量多,而老鼠尾巴细长、臼齿少,前者的模样可爱得多;行为上,松鼠树栖并较为清洁,老鼠穴居且易携带病菌,后者当然让人避而远之。 

  同样以“鼠”冠名,人们对松鼠与老鼠的态度迥然不同。坊间有语“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松鼠攀树却每每引得众人围观,可谓人见人爱。个中原因,据说主要是老鼠传播疾病、破坏财物、盗窃粮食,长期危害着人类的生活与健康。早在2200多年前的先秦诗歌《硕鼠》里,老鼠便成了人们诅咒的对象。也就是说,人类很早就一眼洞穿、明辨是非。喜爱松鼠、厌恶老鼠,决非人类心存偏见,无端地厚此薄彼,而是二者的表现委实相距甚远。 

  天下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老鼠的遭际,怨不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