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双胞胎
傅晓蔚
我和二哥是双胞胎,说是哥哥,只不过大我半小时,母亲说我们小时候什么都要一样的,芝麻大点的东西都要平分。为了省心,从小我俩的衣服、鞋子、帽子都一样,我俩又长相很像,所以很多人都分不清。

七、八十年代,我们村里旱地多,父亲在外工作,家里缺少劳动力,每次都是父亲休假,借生产队的耕牛,把要翻的地集中几天一次性翻完,但牛都会欺生,还时不时地偷吃庄稼,就要有人走在前面,扯着它的鼻子走。每当这时,我和哥哥都会有意躲着。因为父亲几乎是随意逮谁喊谁。但我俩象商量好似的,都装聋作哑。欺负父亲辨认不清,经常张冠李戴地把名字喊错。父亲也不生气,每次不管见到谁,索性两个名字一起喊。但母亲哪怕是远远地见到背影,就能把我俩辨别出来。更神奇的是小我十岁的侄子,三四岁时闭着眼睛,听我们说话就知道谁是谁。
小时候,母亲喜欢带我们去走亲戚或赶集,总会引来路人好奇的眼神,他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咦,两人长相一样,连衣服都是一样。”他们的指指点点,也会引来更多路人的注意和议论,每次我们就躲到母亲身后。特别是去外婆家,每次亲戚们都会津津乐道,那时在各村巡回放映的那部《他俩和她俩》的电影,电影讲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和一对双胞胎姐妹谈恋爱的故事,由于分不清彼此,产生的各种误会闹出了笑话。总拿我俩和同样是双胞胎的表妹开玩笑。双胞胎姐妹是姨妈的女儿,比我俩小两岁。也从小内向,腼腆。每到这时,我们都巴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直到很大了,彼此见面还不好意思,交流就更少。
村子里也有些大人会拿我们找乐子,记得有个叫建忠的人,一次找到我俩,问:“想不想吃包子,想吃今天就让你们吃个够。”我们异口同声:“当然想。”然后他就叮嘱哥哥躲在巷子拐角处等,把我带到卖包子的小商贩跟前,那里早已围了一圈人。原来他们早就串通一气,要和商贩打赌,打赌是当时村民从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寻找一点乐趣的常用的办法。那次,他们打赌,说我一顿能吃10个包子,卖包子的上下打量着我,说:“这么小的个头能吃那么多?”那时我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围着的那圈人,一起起哄:“不相信,就打赌,如你赢了我们就合伙把你这担包子买了。”“如果输了我们也不要你多,十来个人一人吃一个。”“赌就赌!”看来对方是个不服输的人……双方说定后,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吃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五六个,由于吃得快,到了第七个时,觉得喉咙干干的,怎么也咽不下。建忠看了看我,忙说:“口干了,要去喝口水。”不等卖包子人反应过来,拉着我向巷子里跑去,叫我躲起来,然后又叫我哥出去接着把剩下几个吃掉,结果卖包子的稀里糊涂就输掉了。在集镇上小学时,被一墙之隔读初中的表哥把它如法炮制,也赢了他同学的几封冻米糖。开始读书时,没上几天课,总有些高年级的学生,跑到我们教室来像看大猩猩一样围观,我们越害羞,他们就越开心,有时甚至还恶作剧把我们的书包藏起来,或者下课时,在人群里对我们推推搡搡,因此我们就再也不想去学校,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借故逃学。

后来去县城上初中,我们再也不穿一样的衣服,平时也尽量避免在一起。记得我俩刚去时,一次做课间操,哥哥的班主任跑到我跟前,说你怎么站人家班上去了,弄得知情的同学都大笑起来……还有一次,有位老师从我教室走廓上经过后,又返回来,好奇地看着我笑,原来她发现了两个一样的学生,分别坐在不同的教室里。我俩上下学路程较远,从县城的东门走到西门,一趟要走半个小时。尽管我俩一前一后隔了相当一段距离,日子久了,还是会引起人家注意,因为大家上下学或上下班,都是固定的时间,总会在相同的时间和地方遇到相同的人。他们都会好奇地看着我们,在路上也总会遇到两对同样是双胞胎兄弟和姐妹,和我俩不同的是,对方兄弟总勾肩搭背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那对姐妹也是不离左右,边走边说话。而且他们都会微笑着看看我们,显然他们是知道我俩的。每到这时我们总替他们捏一把汗,好像尴尬的不是他们而且我自己。在路上也经常会遇到哥哥的班主任,那位平时和学生打成一片的年轻老师。有几次,他认错了,把我当成我哥对我交待班上的事情,因为我哥是班长,我也不好意思说破,认真记下他所讲的,然后回家再向哥哥转述。这位老师也经常会用自行车驮我们一阵,不管认没认错。
在我工作的集镇上,也总有人把我俩兄弟搞混。熟悉的人还好,大家彼此打个招呼点个头。有几次我妻子的同事,告诉妻子:“你丈夫好大的架子,和他打招呼理都不理。”然后妻子就和对方解释,人家才愰然大悟。妻子说亏人家讲出来,否则又得罪人。再后来,我去深圳工作了,哥哥则在老家做乡医,彼此不在同地,我也很少回老家,这种误会少了。即使走到一起,很多人凭肤色就能辨认,我稍白一点。三年前,哥哥也来广东工作了。一次我们在深圳搞家庭聚会,很多家人对我们又辨别不清。因为这时的哥哥,肤色也变得和我一样了。
每次哥哥来我家小区,都不要事先打招呼下去接他,在门禁处凭刷脸就可以直接进来。而我去他家,尽管侄女住的是管理严格的小区,但每次车子开到门岗处,只要露个脸,门卫都会误认为是我哥哥,马上放行,每次妻女在车上,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有一次,哥哥和嫂子有事要回老家几天了,刚刚一岁的外孙女没人照看,叫她奶奶来又认生。孩子平时大部分时间跟哥嫂,侄女没办法,只好把我叫去带了几天。

小时候,经常会有好心的老人叮嘱母亲,要母亲多花心思带我们,说生双胞胎好福气,一定会发财。其实这个是遗传因素有关,跟命运无关。我的姨妈和舅舅都生了双胞胎,都是外婆家的基因。向上追溯,和外婆娘家有血缘关系的,我能说得出的至少不下十对双胞胎。
记得上小学时候,我参加了一次全校的越野比赛,为了我们班的荣誉,同学们怂恿着,在途中安排双胞胎哥哥替我跑了好一阵。结果得了第一名,但站在领奖台上我并不特别兴奋。人的一生何偿不是一段路……自从那次越野比赛后,我从来没有想过,再会有人替我省掉,那段本该属于我自已要走的路程。我也深知,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才能得到命运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