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球赋:绿茵场上的最后情人
退休次年,一个偶然的机缘,我推开了门球世界那扇翠绿的门。不曾想,这一推,便是十年光阴如溪水般潺潺流淌而去。自此,“家门”与“球门”两点一线,悄然织就了我晚年生活的经纬,平淡中蕴着炽热,简单里藏着丰盈。
初识门球,她似一位温婉沉静的少女,绿茵为裳,红白作佩。我笨拙地执起球槌,那沉甸甸的触感,仿佛握住了岁月沉淀的份量。球在槌下滚动,轨迹或直或曲,如同人生路,需俯身屏息,目测、瞄准、挥杆,每一个动作都是与自己的对话。渐渐地,球场成了我身体的熔炉。晨风夕照里,弯腰、跨步、击球,筋骨在重复中舒展,气血在专注里奔流。岁月悄然,球技竟也如春苗般潜滋暗长。当那圆润的球体精准地穿过窄小的球门,或是在关键一击中撞柱得分,那份迟来的、被生活磨蚀的自信,竟如泉水般重新汩汩涌出,润泽了心田的褶皱。那一刻我恍然,这哪里仅仅是游戏?分明是馈赠我新生力量的源泉。
若说锻炼是初识的馈赠,那么深入骨髓的热爱,则源于一种灵魂的契合。不知何时起,我心底悄然认定:门球,便是我余生“最后的情人”。这情愫,非一时之兴,而是骨血里的认同与交付。球场之上,得失寸心知。每一次挥杆,是力量的释放,更是心神的凝聚;每一次布局,是智慧的较量,亦是默契的合鸣。这方寸绿茵,成了我精神的原乡。
“情人”的魅力,远不止于独处的沉醉。球场如一方微缩的江湖,汇聚了性情各异的同路人。这里有老骥伏枥的沉稳球友,亦有古道热肠的忘年之交。击掌相庆时的开怀大笑,战术争论时的面红耳赤,失误懊恼时的宽慰鼓励……球杆交错间,流淌着无需多言的信任与温情。那份因共同热爱而生的纯粹情谊,如冬日暖阳,熨帖着孤独。这里有竞技的烈焰——为了一分得失,眼神锐利如鹰隼,布局精妙似弈棋,胜负的张力绷紧每一根神经;这里更有欢乐的清泉——一个精彩的擦边球引来满场喝彩,一次戏剧性的逆转令人拍案叫绝,球友们爽朗的笑声,是球场上最动听的乐章。竞争与欢愉,如同红白两色球,在绿茵场上交织旋转,谱写着永不落幕的活力交响。
最是贪恋那清晨的时光。当城市尚在薄雾中惺忪,我已然踏上这片柔软的绿毯。初升的朝阳慷慨地泼洒下万道金辉,将茵茵草坪镀上一层流动的碎金。露珠未晞,在草尖上盈盈欲坠,折射着晨曦,如同散落的钻石。空气清冽如甘泉,每一次呼吸都沁人心脾。这时的球场,庄严而温柔,仿佛被圣光洗礼过。红球与白球,在金色的晨曦里滚动,轨迹清晰又迷离。它们碰撞、穿越、停驻,在绿茵的画布上留下灵动的印记。那圆润的滚动声,槌头撞击的脆响,交织成清晨最悦耳的韵律。红白交织,光影流动,眼前景象如梦似幻,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与满足感,如温润的潮水,漫过心堤。置身其中,仿佛超然物外,尘世喧嚣尽数褪去,唯有球、槌、人、光影,浑然一体。这份晨光里的静谧与欢愉,是门球这位“情人”每日赠予我的第一份浪漫厚礼。
十年,门球早已融入我的血脉。球槌是手臂的延伸,球场是心灵的客厅。她以独特的魅力,重塑了我的筋骨,唤醒了我的自信,安放了我的热情,更馈赠了我一群志趣相投的伙伴。在红白滚动、槌起槌落间,我咀嚼着竞争的酣畅,友情的甘醇,以及那份专注忘我带来的纯粹喜悦。这门、这球、这绿茵、这晨光、这同行的笑脸,共同编织了我晚年最绚丽的锦缎。她是伴侣,是知己,是点燃生命余烬的火种,是我心甘情愿交付余生的——**最后情人**。当夕阳的余晖再次拉长身影,我仍将执着地挥动手中的球槌,在这片洒满金光的绿茵上,与我的“情人”共舞,直到生命的终章。
附诗一首:
门球吟
绿茵为伴十年深,
红白相随胜万金。
晨露未晞先执杆,
夕阳犹恋不收心。
争锋场上情难老,
布局槌边思愈沉。
若问余生何所寄?
门球如侣最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