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俊海

张先友先生病中的感怀，宛如一首细腻的生命交响曲，在病痛与治愈的旋律中奏响了对生命深刻的洞察与感悟，让我们得以透过那病榻上的一方天地，窥视到生命中疼痛与温柔的交织。

芒种三候，本是一个充满生机与变化的时节，而在病榻之上，却有着别样的风景。那云隙漏下的碎金与腕间点滴辉映，药液与艾烟成为特殊的陪伴者，这一景象打破了我们对病痛的常规认知。在病痛的折磨中，人们往往会更多地关注痛苦本身，然而作者却发现了其中蕴含的独特的“情”。点滴如同雪夜访戴的挚友，艾烟恰似红袖添香的情人，这种比喻新奇而深刻。它让我们意识到，在至痛之境中，那些帮助我们对抗病痛的事物，无论是冰冷的药液还是温热的艾烟，都成为了与我们形神相伴的情感寄托。这也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世间最深厚的情感或许就诞生于最痛苦的境遇之中。

点滴进入身体的过程，被描述得富有诗意。那微凉的触感、银管垂珠的景象，将一个原本冰冷的医疗过程变得充满生机。点滴中的各种药物，被赋予了先锋、辎重、援军的角色，它们在体内“浩浩汤汤”地循脉络前行，如同一场生命的保卫战。而身体的反应，如退烧的汗是春溪解冻，孱弱的躯壳成为古道接驿，这些描写不仅生动地展现了身体在药物作用下的变化，更体现了生命的韧性与自我修复能力。医者所说的“此非药力，乃君生机未绝耳”，更是点明了生命自身的力量在对抗疾病中的重要性。

艾烟带来的则是一种别样的温存。艾绒燃烧的景象、烟迹的游丝、热力透穴的感觉，都被描绘得细致入微。从腹中冻土酥融到筋骨旧雨重逢，艾烟给予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舒缓，更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那偶尔的灼痛被视为情人的娇嗔，护土添艾时的烟云似置身麦秋场圃，这些充满想象力的描写，将艾灸这一传统的治疗方式与情感、生活场景相融合，让我们感受到在病痛中，传统疗法所蕴含的独特的人文关怀。而对“艾可灸百病”的感悟，强调了在治疗过程中，除了艾火本身的功效，还有那份执手相伴的温度，这温度是人与人之间的关怀，是生命在脆弱时刻对温暖的渴望。

病中最销魂的药艾交响时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血脉里的碰撞与交融。点滴的肃杀如同秋风，艾灸的温存恰似春阳，它们共同演绎着四时代谢之剧。这一描写象征着生命中不同力量的相互作用，病痛与治愈、寒冷与温暖、破坏与修复，都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护士换药瓶时艾灰轻落的景象，如打谷场上扬起的碎金，这一画面将病榻上的日常与生活中的丰收景象相联系，让我们明白治疗的痛苦是生命的一种警醒，而愈后的欢乐则是生命对勇敢者的馈赠。

当即将出院时，惆怅之感油然而生。药瓶的撤防和艾盒的收拾，就像生命中的一段特殊旅程即将结束，而那些曾经陪伴自己度过病痛时光的事物，都成为了不舍的对象。邻床新患者的到来，又开启了新一轮的生命协奏，这也暗示着生命的循环与延续，病痛与治愈的故事在不同的生命之间不断上演。

最后，作者点明医者非神，药艾非仙，而是借助寒温之辩演绎阴阳相济的大道。这让我们认识到，在生命的长河中，病痛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正是在病痛中，我们才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那些微小而珍贵的温柔。这些温柔可能来自医疗手段、医护人员，也可能来自我们内心对生命的热爱与渴望。病榻上的经历，成为了我们理解生命、感悟生活的一个特殊窗口，让我们看到在疼痛的底色上，温柔是如何绘制出生命最动人的画卷。

2025.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