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话剧《海昏侯传奇》:权力镜像与人性诗学

2025-07-11 17:07 阅读
大江新闻-江西日报原创

话剧《海昏侯传奇》以别具一格的叙事手法为观众揭开了海昏侯刘贺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这部作品不仅生动地展现了其个人命运的跌宕起伏,更深刻地反思了权力的本质与人性的复杂。该剧巧妙地将西汉刘贺的权力短梦与三国太史慈的军旅生涯置于同一舞台,通过雁鱼铜灯的开合实现历史层叠,成功打破了传统历史剧的线性叙事模式,为观众带来了全新的观剧体验。

时空交错的叙事创新

剧中“复调时空”结构是核心亮点。导演将不同时代的人物和事件置于同一舞台,创造了多维度的历史空间。例如,刘贺与太史慈的对话不仅展现了权力斗争的激烈,还深刻揭示了人性在权力面前的脆弱与坚韧。这种叙事方式让观众能够从多个角度审视历史事件,深入了解历史的复杂性。同时,剧中大量运用文物符号,如透雕龙凤虎玉佩、青铜剑等,这些符号不仅是历史见证者,更是权力斗争的隐喻。玉佩象征着刘贺的身份与权力,其破碎暗示了权力的易碎性;青铜剑的寒光映照出霍光的冷酷,也反噬其人性的空洞。这些文物符号不仅丰富了戏剧的视觉效果,更为观众提供了深刻的历史解读。

这种叙事手法在剧中被巧妙地运用,例如在刘贺与太史慈的对话场景中,导演通过舞台设计和灯光效果,让观众仿佛置身于两个时代之间。这种时空交错的叙事方式,不仅增强了戏剧的观赏性,还引导观众对历史事件进行更深入的思考。剧中通过雁鱼铜灯的光影变化,实现了历史与现实的无缝对接,让观众在欣赏戏剧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深沉。

角色解构中的权力反思

刘贺的形象在《海昏侯传奇》中得到了全新的塑造。他不再是传统历史剧中“荒淫无道”的单一形象,而是一个在权力结构中挣扎的复杂个体。剧中通过傀儡戏与肢体剧的交叉表达,将其身份撕裂具象化:昌邑王的狂喜、废帝的惶恐、海昏侯的麻木,在提线动作的机械重复中形成存在主义的荒诞图景。这种表现手法让观众深刻感受到权力对个体的异化和压迫。

霍光作为剧中的另一个重要角色,其形象同样复杂而深刻。他的每一次决策都充满了权谋与理性,但最终却在权力的游戏中迷失了自我。雕像复活的超现实时刻,霍光的影子在竹简幕墙上扭曲变形,暴露出制度对人性的终极吞噬。这种通过身体剧场完成的权力解构,使历史人物从道德评判中解放,成为探讨权力本质的哲学符号。

在剧中,刘贺和霍光的对话常常引发观众对权力本质的思考。刘贺的独白“我是棋子,还是棋局?”以及霍光在权力巅峰时的挣扎,都让观众深刻感受到权力对人性的扭曲和异化。这种角色塑造和情节设计,使得《海昏侯传奇》不仅仅是一部历史剧,更是一部具有深刻哲学内涵的作品。

考古剧场的物质性诗学

《海昏侯传奇》通过浸入式四面台设计彻底颠覆了传统观演关系,将汉代墓葬的椁室结构转化为可进入的戏剧空间。观众不再是被动的观看者,而是被邀请进入戏剧空间,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这种设计不仅增强了观众的参与感,还使观众能够从多个角度体验历史事件。

在舞台设计方面,导演巧妙地运用了汉代墓葬的元素,如车马坑复原装置、竹简投影等,将《汉书》文字碎片转化为流动的视觉符码。这种设计让观众仿佛置身于汉代墓葬之中,亲身感受历史的厚重与神秘。当演员手持麟趾金穿行时,物质文化遗产从静态陈列转化为激活集体记忆的媒介,实现了考古学与剧场诗学的跨学科对话。

雁鱼铜灯的光影设计构成全剧的视觉核心。灯罩的开合不仅复原了汉代灯具的机械智慧,还隐喻了历史真相的晦明不定。当刘贺在铜灯光影中独白“我看不见自己的影子”时,灯光设计完成了对权力迷失的视觉哲学表达。这种通过物质性媒介建立的时空对话,使考古发现不再是冰冷的学术成果,而成为可感知的历史呼吸。

历史拼贴中的当代镜像

导演通过奏章木牍的文字碎片构建后现代历史拼贴,将刘贺食用毒瓜的死亡场景转化为对“天命”叙事的黑色幽默解构。墓中出土的房中术竹简,则成为窥探汉代贵族精神世界的钥匙,揭示权力巅峰与肉体凡胎的永恒悖论。这种创作思路与马伯庸的“汉味儿”美学形成互文,通过考古细节的诗意转化,完成对存在主义困境的哲学思辨。

剧中刘贺质问“我的玉玺在哪里?”这句台词不仅指向西汉宫廷的权力斗争,也映射了当代个体在制度规训中的身份焦虑。霍光操纵傀儡的影子戏,既是汉代宫廷政治的视觉隐喻,也是当代职场权力游戏的镜像呈现。这种通过历史寓言完成的当代对话,使《海昏侯传奇》超越了历史剧的类型限制,成为探讨权力本质的存在主义剧场。

以考古剧场叩问权力本质

《海昏侯传奇》标志着历史题材戏剧从“故事重现”向“文化解码”的转型。剧作不再满足于海昏侯墓3000件金器的视觉呈现,而是将龟钮玉印的权力符号、漆器纹样的礼制密码转化为戏剧语言。当刘贺与太史慈在竹简幕前完成“双生对话”时,观众参与的不仅是历史想象,更是关于个体存在意义的哲学对话。

《海昏侯传奇》以考古剧场的形式剖开历史的层层包裹,将刘贺的一生升华为对权力本质的哲学叩问。当舞台中央的雕像群在雁鱼灯的光影中轰然倒塌时,观众看到的不仅是西汉王朝的崩塌,更是对所有时代中“被书写的历史”与“被压抑的人性”的双重解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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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图为《海昏侯传奇》角色。资料图)

这部作品如同海昏侯墓中那盏雁鱼形铜灯,以艺术之光烛照历史的幽暗深处。它证明:真正具有生命力的历史剧,不该是考古报告的戏剧化注脚,而应成为打开文明DNA的钥匙,让沉睡的文物在剧场时空里重新呼吸。当大幕落下,留下的不仅是刘贺的悲剧,更是对“我们何以成为我们”的永恒追问——在权力的迷宫中,个体如何守护那盏名为人性的灯?

周晓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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