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下｜半支烟

张小圈/文

一早出门上班时电梯久久不来无疑是件让人焦躁的事。

我急着下楼，可液晶屏上闪烁的数字表示，电梯依然还在不紧不慢地向上。不能再等了，我转身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快步向下冲去。回旋的楼梯冷冷清清的，只有朝阳隔着窗户漏进来几缕，照见经年的灰尘正在缓慢飞舞。再跑过一个转角，我瞥见下几级台阶上零落地散放着什么。

我没有停步，近了便看清是一个蓝白色的购物袋摊在这一段楼梯最底层的台阶上，中间已经皱陷下去，上面印制的广告词被磨得亮亮的，显得格外清晰，外围一圈却还蓬松地鼓胀着。袋子旁边有好多的烟蒂，焦黄的过滤嘴上顶着一团黑炭，像极了燃尽之后的火把。旁边的门扉紧闭，是我不曾来往过的一户人家后门。虽然勾勒不出具体的面貌，但我仍可以想见，在燠热的夏夜里，是怎样的一种烦闷让一个人良久地坐在这里，与一星火花为伴，将一腔愁绪化成一声叹息。

也许窗外的月色曾短暂地拂过他脸上的沟壑，一瞬间在已然浑浊的眼底也能觅到几分少年时的清澈。但更多时候，眼中微弱的光芒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袅袅烟雾将他笼罩。一门之隔的笑语或叫骂都清晰可闻，可实在不愿去开启。至少现在，只想退到这片空间中，仿佛可以置身事外，还原成完整的自己。不必再强逼自己扮演任何角色——一个温驯的职员、一个寡言的父亲、一个平凡的丈夫，还有种种其他。

烟卷终于灭了，手机“叮咚”响起提示音，又跟着接连几声，礼貌中带着明晃晃的催促。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手机，再随手掷下烟头。他一边翻看手机，一边用脚尖去碾那残余的烟丝，几点黑渣随之掉落在粗粝的水泥台阶上。他摁灭了手机屏，把手机重新装进裤兜，抬手输入门锁的密码。这一场短暂的缺席就这么结束了，他又回到了日常的角色中，渐渐门里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而楼梯间又变得静悄悄的，只是在灰尘的气味之外多了些烟草的辛辣。

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我坚信推测应该大致不差。后来又有几次经过这里，有时烟头堆叠在角落里，像是好多个欲言又止的片段；有时又突然空无一物，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将这儿打扫一新，抹去沉重的叹息？过了几天，烟头又长出来了，旁边还多出了几排整整齐齐的红薯，我不禁揣测他是否借着晾晒这几只红薯的光，重又回到了这片故地？

很偶然的，在又一次早晨匆忙飞奔下楼的途中，我看到一个背影伫立在转角的窗边，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从他蓬乱的头顶蒸腾出来。我没有去打量他的面容，一刻不停地继续赶路。在家门口抽半支烟的男人，仔细观望，应该会看到很多个重叠的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