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一本书册的疑惑(随笔),读书的乐趣有时就在于这份不盲从

一册书的疑惑
——关于《历代状元文章汇编》的出版疏漏
□闻君
这册《历代状元文章汇编》,自购入后便在书架上闲置了许久。洪钧编纂的此书,收录了自唐垂拱元年状元吴师道至清光绪二十年状元张謇,共八十九篇文章。全书除原文外,既无注释译文,亦无序跋说明。如此编法,曾令我撰文批评——对读者而言,实在难称友善。
既是状元文章,总该读几篇的。于是有意挑选了唐代的吴师道(开卷首篇)、宋代的张九成与文天祥、明代的朱希周、杨慎与马世俊,再到清代的朱昌颐、洪钧,直至末篇张謇。编纂者洪钧自己的文章,自然是要看的。此前虽未读过他的文章,却早闻其名——那位同治七年的状元,官至出使欧洲的四国大臣,生平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与赛金花的那段传奇。
翻阅间注意到,洪钧的文章列于第七十八篇,注明为同治七年(1868年)状元,而末篇张謇则是光绪二十年(1894年)状元。这一时间跨度令我顿生疑惑,特意查证:洪钧卒于光绪十九年(1893年)。一个逝于前一年的人,如何能编纂次年状元的文章?
这实在是不该有的疏忽。若是后人续编,出版时理当说明;若是误收,更是编校的失职。可这部书偏偏未作任何交代,任这一矛盾静默地留在书页之间。
想来编书出版,最根本的是对读者负责。注释译文或可商榷,但基本的出版规范总该遵守。洪钧在历史上留下的印记,远不止这些馆阁文章;而这部以他之名编纂的书,竟连如此明显的时间矛盾都不加说明,实在令人遗憾。
合上书,望着素净的封面,我起初的疑惑,渐渐化为一种更深切的明了。
这本小册子所呈现的,或许远不止是一处出版的疏漏。它更像一个缩影,映照出我们在对待历史文本时常常陷入的某种惰性——满足于材料的汇编,却疏于必要的阐释;习惯于因循旧说,却缺少一份为读者拨开迷雾的责任感。洪钧与张謇,两位状元相隔一年的时空错位,看似微小,却恰好成了衡量这份责任感的一把尺子。
我的这点发现,其意义或许并不在于考证本身,而在于它提醒我们:文化的传承,绝非简单的文献堆砌。 它需要后来者怀着一份“敬”与“慎”,去搭建理解的桥梁。一句清晰的出版说明,一段严谨的考据按语,其价值正在于让沉默的文本开口说话,让读者不仅能“读到”,更能“读懂”。
一本书的使命,在它与读者相遇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而出版者的匠心,就体现在是否珍视这场相遇,是否愿意多走一步,将历史的真相,明白地交到后人手中。
2025年10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