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干瑞洪镇,参差十万人家,我来了!
文/南昌熊明
余干瑞洪镇,好比我心头的一个烙印,五十余年来,梦影魂绕,却不曾去过,深以为憾。只能偶尔在心里想象瑞洪的街市繁华,市井喧嚣。
知道余干县有个瑞洪镇,当然是拜幼时寄居鄱阳湖畔狗颈里所赐。狗颈里在西,瑞洪镇居东,隔湖相望。瑞洪当集的日子,狗颈里、鲤鱼洲乃至于大横头的苦人儿都有人乘船过湖,去瑞洪赶集买东西。当然,也只能是买些农具,特别是猪仔、牛仔、鸡仔等家禽家畜来养。我狗颈里有一艘大一些的风蓬木船,船体很高大,上下凭跳板——用几根杉木并拢,靠几个码钉链接固定,走在上面颤颤巍巍,摇摇晃晃,一不小心,人就会跌下水里去。那是一艘自古以来就是同一种造型的木船,船尾有舵——一柄关公大刀一样。船老大掌舵,控制方向。船头有桅杆,高耸入云。开船时,用竹篙把船撑离码头,几个精壮的帮工连忙扯起风蓬来,劈波斩浪,鼓风而行,顺流而下去瑞洪。果然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可惜,我只能立在大堤上看闹热,目送风蓬船远去,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湖面。后来读到唐人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很是亲切!

我幼时的鄱阳湖如大海一般浩瀚无垠,莽莽苍苍,而且无风三尺浪,船只常翻覆,每年总要物(南昌方言,意思是:淹)死几个人。这样的凶险,大人们哪个敢让细崽俚搭船到瑞洪去送命呢?
“往事只堪哀!”说起鄱阳湖上的各种意外,最令人痛心疾首的当数鲤鱼洲发生的北大一桩船翻人亡的悲剧。据相关资料:“(1969年)九月十一日,早晨五点多钟,北大农场各连队的司务长、上士和建设兵团姜元泉同志共七人上船去瑞洪公社买菜。”买完菜后,下午五点多在回程途中遭遇大风浪,“大家被迫翻船”,入夜后“风更大,浪更高”,邹洪新和林鸿范两人牺牲。其余五人于第二天早晨八、九点钟被两只渔船救起。《鲤鱼洲纪事》(陈平原主编。第334页——335页)

幼时的鄱阳湖也不知怎的,常年湖水浩荡,横无际涯,而今却是枯水期居多,鄱阳湖变成大草原,孤烟落日,凄凄惶惶。
不过,鄱阳湖畔苦人儿坐船去瑞洪当集,我虽然不曾赶上,但对于瑞洪民风彪悍,却同样也是有所耳闻。下头湖里的苦人称呼瑞洪人为“哑佬俚”,意思是瑞洪人惹不得,凶蛮强横。何以见得?南昌这边人去瑞洪卖猪仔鸡仔等家畜家禽,都提心吊胆,唯恐一言不合,惹祸上身。只能仔细观察家畜家禽的身体状况,精神状态,不能开口问价,问了价钱不买,就有可能不得脱身,哪怕是瘟猪仔,也得按照市价买走,颇有点像后来城市里面那些卖切糕的。
当然,那些印象都是来自幼年的口口相传,如今瑞洪人的精神气度应该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进步了吧!
我幼时不曾到瑞洪当集,后来虽然坐车走高速经常看到“瑞洪”的路牌,却终究不曾拐进瑞洪去看看。深以为憾!

今年五月四日,因缘和合,水到渠成,友人呼朋引伴,到瑞洪去吃农家宴,万君驾车来接我,走高速直奔瑞洪。一路高架,一路好风景。一眨眼,就到了瑞洪收费站,下高速前行,才知道瑞洪镇人口密度之大,屋舍农房之多。马路两侧的屋舍,鳞次栉比,本以为到了瑞洪集镇,结果,看得人眼睛都疲劳了,才看到瑞洪镇政府的办公楼,才算到了牵动我心弦五十余年的真正的瑞洪集镇。
瑞洪集镇大得无边无际,和鄱阳湖一样的大,街道纵横,参差十万人家毫不夸张,怪不得当年那些来瑞洪赶集买东西的苦人儿到了瑞洪不敢乱说乱动呢,在这里惹了祸到身上,一人一口吐沫也要淹死人啊!
万君说时间尚早,其他几路朋友还在路上赶,我俩先去传说中的忠臣庙走走。车子沿着马路穿行,一路上都是篱落人家,连绵不断,一直走过了康山垦殖场,走上了鄱阳湖大堤,才算是走出了人丛,回归旷野。

大堤早已变成柏油马路了,而且两边立着路灯,真是了不起。大堤内是围垦区,景致自然和狗颈里、鲤鱼洲、大横头一致,大堤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可怜的鄱阳湖已经失去了昔年的波澜壮阔,满眼都是菊绿的草原。越往前行,水面才逐渐宽阔起来,有点像湖的样子。万君抬眼望望,看到西北角远山如黛,断言彼处必是南矶山,理由是瑞洪康山这边的湖岸都是一马平川,只有南矶山才高出湖面,算是有点海拔。我打开定位查看,果然诚如斯言,真实不虚!毫无疑问,正西边便是我幼时寄居过的狗颈里了。

忠臣庙,据说是朱元璋和同为农民起义军的陈友谅大战鄱阳湖十八年之后的产物,目的是纪念在大战中为朱元璋效力战死的将领。也是几经兴废,重建达15次之多,最近修建的“忠义文化园”,据百度知是2018年。一座拱桥,起名“忠臣桥”。踱过忠臣桥,眼前矗立着一座牌坊,正中央镌刻着“忠臣庙”三字。也不知谁人大手笔,也许是朱元璋的吧,毕竟这是纪念为他卖命的朱元璋的部下。“忠臣庙”三字上面还刻有“圣旨”二字。

过了牌坊,右侧有游步道长廊,游人却被一把大锁、一扇篱门阻隔在门外。左侧却有收费闸机。却原来这里是要收费的,真令人心寒!对于所有收费景区,我素来是不屑的。
荒原一座“忠臣庙”,票价直追滕王阁。万君倒是慷慨,说既来之则安之,进去看看!他扫码付费,五十元一个,票价不逊于滕王阁,里面的文化底蕴和精致根本无法和滕王阁相提并论。问守门人收费五十元一个人可有依据,守门人倒也笑容可掬,态度很好,信心满满地朗声回答:“余干县发改委定的!”

入内,先去所谓“老庙”看看,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的杰作。从侧门进去,一个小天井,右首一座大概是观音庙,左首则是“忠臣庙大殿”。入内看了看,三十六员战将,形态各异,坐姿披红。香炉上有大字楷书“忠肝昭日月”“中流砥柱”。望望便退出来,因为内急袭来,我得赶紧上茅茨去,也顾不得探究这些为朱元璋效力而不顾性命的人了。他们的“忠”,也只是对于朱元璋的忠!倘或是陈友谅得了天下,恐怕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历史就是这样的不容假设。正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
待我享受完“不亦快哉”,移步新落成不久的“忠臣殿”,我已游兴全无,并且有几分焦急——因为另外几路朋友已经到达瑞洪,我俩必须赶回去上桌喝酒。于是,我只在这忠臣殿里看了一眼,目光所及,只见许多的立着神像,身着铠甲,好似常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一个个以手叉腰,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却没有所谓老庙里的塑像来得传神。搞笑的是,大殿正门的两尊神像也已油漆斑驳,露出白色石膏来,甚至还有饰物跌落尘埃!既然要收高昂的门票,就该搞得精美一点,有点艺术范才好吧!

打住!打住!无论如何,我总算到了一回余干县瑞洪镇,见识了瑞洪镇的人口稠密,屋宇连绵,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牛骨宴!瑞洪,我来了!我看到了!






南昌风尚志:理性冷静 有温度 有锐度

承接写私人传记、家庭小史。人世风景,前尘影事,都已成渔樵闲话,饭后谈资。
我写人物,摒弃假大空,拒绝千人一面。讲究直见性命,倾听肺腑之言,畅谈生命体验,还原人世间那年那月各色人等的任侠使气血泪情仇……还原一个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鲜活的生命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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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熊明,号泥巴道人、真寂。作家。独立文化观察家。书法研究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