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本无散步的打算。饭罢，见天色稍霁，云层里漏下一线淡薄的阳光，便动了走走的念头。谁知刚至楼下，雨又淅淅沥沥地来了。

这雨下得犹豫，时断时续，像是个踌躇的妇人，欲去还留。我撑开伞，沿厂区小路漫行。雨水在伞面上敲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机器的轰鸣混在一处，竟显出几分奇异的和谐。

路旁杂草丛中，几朵野菊经了雨水，黄得愈发鲜亮。一只蜗牛正沿草茎攀爬，触角探出老长，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左右摇摆。我蹲下看它，它竟也停住，仿佛与我相对而视。这小小的生灵，背负着整个居所，在雨后的世界里缓慢迁徙。

转过配电房，雨势忽紧。风挟着雨丝斜刺过来，裤脚顿时湿了半截。远处传来闷雷，像是有个不耐烦的巨人，在天际重重地跺脚。只得折返，却在墙角发现一窝新搬来的蚂蚁。它们排着队，衔着白色的卵，匆匆往高处迁移。雨水已经冲垮了它们的旧巢，它们却依然秩序井然，仿佛早已知晓这场劫数。

回到办公楼前，见门卫老张正忙着用拖把处理台阶上的积水。他的蓝色制服后背洇出一片深色，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见我回来，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的黄牙："这天儿，说变就变。"

立在檐下收伞，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玻璃门映出我的影子，模糊而扭曲。忽闻身后电梯"叮"的一声，几个年轻人说笑着涌出，带起一阵潮湿的风。他们谈论着新开的奶茶店，声音明亮，与这阴郁的午后格格不入。

雨还在下。窗外的香樟树在风雨中摇晃，将积存的雨水大捧大捧地洒落。一只麻雀躲在空调外机下，羽毛蓬乱，不时抖落水珠。我想起那只蜗牛，不知它可找到了避雨之处？还有那群蚂蚁，它们的卵可还安好？

雨声渐密，将一切思绪都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