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叫它晚饭花

2025-06-11 23:58 阅读
江上柳

小区的晚饭花开了。晚饭花,这个名字好特别,听起来有点市井味,不过,很形象,就是吃晚饭的时候开的花呀。      知道晚饭花的名字,是上大学之后读了汪曾祺的《晚饭花》短篇小说。那是从图书馆借的汪曾祺的短篇小说集里的一篇,书的封面是绿色,薄薄的,书名就是《晚饭花集》。    其实,这种花我小时候就认识,那时都叫它夜来香,一到傍晚它就开花了,而且还有点香味,通常看到的都是紫红色的,它的叶子浓绿浓绿的,油光发亮。在黑油油的院土上,生出好几丛油绿亮红的夜来香,特别显眼。那时候我才十岁,家里从下放的地方回到省城,为了我能上一个好学校,父母借住了老城区一处房子暂住,房子的后面就是省城评剧团的宿舍区。那是二十世纪80年代初,评剧团在院子的边沿搭了一个简易浴室,里面有四五个高龙头,有热水,夏天大家都想去那洗淋浴。浴室小,无法分男女两间,只要第一个是女的,那后面女的就可以陆陆续续排队进去了,出一个进一个。没人排队时,便要敲门了,这时候外面的人就会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声音很粗,明明是男的声音啊,里面的男生随口接了外面的话,外面一阵哄堂大笑,“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里面慌忙改口,“男的男的”,又是哈哈大笑。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其实,里面也不是故意,多半是因为问话的尾音是“女的”,所以也就跟着答了“女的”。大人们笑,小孩儿也笑。   排队人多的时候,我就会去院子里看夜来香,细长单薄的紫红花,新鲜挺拔,争相表现,开得热热闹闹,还有很舒服的香味,这是我到省城以来,最先看得仔细的花。小脚老奶奶们,穿着发亮的黑色咖色香云纱,坐在夜来香边的竹椅子上,一边聊天一边悠闲地打着蒲扇。有时候天色暗了,橘黄的路灯亮起来,灯光打在夜来香上,有了暗香浮动的夜的神秘,整个院子,也有夜来香的味在弥漫。     大学四年级做毕业论文,当代文学老师特别提醒大家,如果想论文发表,那就避开汪曾祺,因为研究过热,难出成果。可是,我实在是太喜欢汪曾祺的《晚饭花》,脑子里满是坐在红绿晚饭花旁、低头做针线的王玉英,还有放学后从她家门前经过的少年李小龙。“红花、绿叶、黑黑的脸、明亮的眼睛、白的牙,这是李小龙天天看的一张画”,也是我心里的一副画,我的画上,还多了一个懵懂中夹杂着一丝惆怅的少年。于是,不听劝告地报了“汪曾祺作品的意境美”这个题,一个本科生,哪会想发不发表呢?太遥远的事,根本不奢望。论文很快写完,6000多字。那是我的第一篇论文,指导老师说,写得很好,没有看过论文有这种写法的,写得像一篇散文,很有特点,得了A。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就把它放一边了,继续读研究生。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导师的同窗好友、北京师范大学的鲁迅研究专家张恩和到江西来开会,我是会务组成员,当时张教授就问我有成果吗?发表过论文吗?啊,很惭愧。之后,就把研究生每门课的作业投递学术刊物,没想到,一篇篇地命中。最后没论文投了,便想到《汪曾祺作品的意境美》,也投出去吧!给了《创作评谭》的吴松亭主编。为何给他?因为大学毕业时他来学校挑编辑,看材料,选中了我,可是,我已保送研究生,我要继续深造啊!他说可以等我研究生毕业。于是,就有了联系,他时不时约我写刊物拟发作品的评论。记得论文是他当我的面修改的,他搬了把椅子,让我坐在他办公桌边,看他怎么修饰润色。白底绿格黑字的稿纸,红色水笔的修正,没多久就完工了。那是一个下午,在省文联一间逼仄的办公室,我坐在桌边,弄得其他编辑老师不得不侧身而过。很快,发表了。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居然被《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全文转载。那天上午,我刚走到中文系资料室门口,坐在里面的老师就对着招手,快来快来,你的论文被人大复印资料转载了,1994年第4期。老师还说,有这样一篇,就可以评副教授了。吴松亭主编也非常高兴,说他们刊物很多年没上人大复印资料了。在后来的汪曾祺研究作品里,这篇有一席之地,收入多个研究专辑。          是晚饭花,带给我灵感。晚饭花,又叫夜来香,也称紫茉莉,不过,读了汪曾祺之后,我更爱叫它晚饭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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