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尖上的舞者(散文)
2025-05-15 17:22 阅读
九江 张先友
武宁县林业局退休干部熊柏霖
"哗——"长篙破开晨雾,第一声号子在修江上荡开。
我站在木排尾部,看着师父解开腕粗的篾缆索,数千支原木便如解甲归田的士兵,在浪花里舒展筋骨。
木排顺着春汛游动,像一条刚蜕皮的蛟龙。师父总说,放排人要和木头说话。
此刻我信了——当站着师父的排头撞碎浪花,原木们此起彼伏地耸动,分明是蛟龙摆尾时抖落的鳞片。
我立在排尾,长篙时而蜻蜓点水,时而银蛇探洞,篙尖与礁石碰撞出的火星,惊醒了沉睡的江鸟。
过仙人潭险滩时,江水突然收紧了腰身。木排被激流推搡着,在犬牙交错的礁石间左冲右突。
师父古铜色的脊背绷成一张弓,喉间迸出的号子裹着沫:"嘿呦——山让路!嘿呦——龙低头!"排工的肌肉在晨光中抖动,长篙在浪尖上织出密网,硬生生将桀骜的蛟龙驯成顺流的锦鲤。
日头爬到桅子树上时,木排终于泊进下游的涂家埠码头。
师父接过我递的饭筒,肩膀上新结的血痂还沾着汗渍的体香。
他说江水是活的,放排人得读得懂浪花的纹路,听得见暗流的私语。
我摸着被江水打磨千年的礁石,忽然明白这些沉默的原木为何要在激流中走一遭——正如师父手掌上的老茧,都是岁月盖的邮戳。
暮色漫上来时,江面浮起细碎的金箔。
放排人的号子变成悠长的渔歌,带着木纹里封存的日光与月色,流向比修江尽头更远更远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