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与生命的史诗---评炜枫《黄土高原的落日》(外一首)
土地与生命的史诗——评炜枫《黄土高原的落日》(外一首)
文/园外仙子
在炜枫的诗作《黄土高原的落日》与《麦客》中,我们仿佛能触摸到黄土地滚烫的肌理,听见岁月深处传来的生命呐喊。诗人以细腻而极具张力的笔触,将黄土高原的自然风貌与人文记忆编织成诗,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中,奏响一曲苍凉而悲壮的土地与生命的史诗。
《黄土高原的落日》以雄浑壮阔的笔触勾勒出黄土高原的独特气质。“野性的风啃噬刺槐”“苏醒的原野绷紧脊梁”,诗人用“啃噬”“绷紧”等充满力量感的动词,赋予自然景物以生命的律动,瞬间将读者带入黄土高原粗犷而坚韧的氛围之中。秦腔“在沟硷游弋”,黄土“硌疼了无定河的喉嗓”,这新奇而大胆的通感手法,将听觉、触觉巧妙融合,使抽象的地域文化具象化,展现出黄土高原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独特的精神气质。
诗中“蛛网交错的沟壑”“龟裂的掌纹”等意象,既生动描绘出黄土高原地貌的沧桑,又暗喻着这片土地承载的千年历史。“沉睡的龟甲裂开一道缝,逃逸出几粒甲骨文”,这一极具想象力的描写,让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仿佛古老的文明穿越时空,在黄土高原的黄昏中苏醒,照亮了岁月的年轮。落日时分,“牧羊人将影子叠进褡裢”“窑洞睁着琥珀色的眼睛”,诗人通过对细节的捕捉,赋予普通的生活场景以诗意,在苍凉的暮色中透出一丝温暖与生机。而结尾“有人站在年迈的光阴里,弯腰拾起 半枚带血的指纹”,则将情感推向高潮,那“带血的指纹”,是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与眷恋,也是对岁月沧桑的无奈与叹息。
《麦客》一诗则聚焦于黄土地上特殊的劳动者群体,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麦客的艰辛与坚韧。“老榆树下的磨刀石嚼着关中土话”,开篇便营造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嚼”字将磨刀石拟人化,仿佛它也在诉说着麦客们的故事。诗中“草帽下,脊椎弯成一个问号”“弯腰,镰刀亲吻麦秆”等描写,生动展现了麦客劳作时的姿态,他们用弯曲的脊梁撑起生活的希望,用辛勤的汗水浇灌梦想的种子。“收割机的轰鸣里,生锈的镰刀在墙角默写《齐民要术 》”,通过新旧劳作方式的对比,既体现了时代的变迁,也流露出对传统农耕文化逐渐消逝的惋惜。而“眼角的光坠入麦茬,长成惊蛰时第一株返青的遗嘱”,则以诗意的语言表达了麦客对土地的深情与对生命的坚守,即便岁月老去,那份对土地的眷恋与热爱依然如春天的新芽般生生不息。
在这两首诗中,炜枫巧妙地运用丰富的意象和独特的语言,将黄土高原的自然景观、人文风情与劳动者的生命历程紧密结合,使诗歌既有画面感又富有哲理。诗歌的节奏随情感起伏,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如黄土高原上的风,时而呼啸,时而低吟。诗人通过对土地与生命的深情书写,不仅展现了黄土高原的独特魅力,更引发了读者对历史、文化、生命的深刻思考,让我们在诗的字里行间,感受到黄土地上永恒的生命力与厚重的文化底蕴。
附:黄土高原的落日(外一首)
文/炜枫
野性的风啃噬刺槐
苏醒的原野绷紧脊梁
秦腔在沟硷游弋
黄土的肋骨硌疼了无定河的喉嗓
蛛网交错的沟壑 爬上大地额头
崖壁摊开龟裂的掌纹
每道褶皱里
都流淌着千年沉淀的黄昏
风撕扯经幡的呜咽
沙粒跳起永恒的祭祀舞
突然 沉睡的龟甲裂开一道缝
逃逸出几粒甲骨文
照亮所有未解开黄土地的年轮
夕阳在羊群背上融化
暮色蘸着寒意浸透芨芨草颤抖的睫毛
凝满盐霜
牧羊人将影子叠进褡裢
空鞭梢悬在蒿草上 惊飞
枯枝上栖息的乌鸦
窑洞睁着琥珀色的眼睛
石碾嚼碎满天残叶
当山脉弯成一张旧弓
土壤脉搏里的陶瓦 石斧 捧着光的裂缝——
地平线正在吞咽落日
炊烟 突然刺破暮色
有人站在年迈的光阴里
弯腰拾起 半枚带血的指纹……
2025.5
麦客
老榆树下的磨刀石嚼着关中土话
镰刀与陶盆咬住旱烟袋
炊烟掀开夜的痂
泛白的地平线 长出朝阳
雾霭蒸腾 在杏黄与热浪交织里
布谷鸟啼鸣 扯出夏的序幕
麦浪如潮
捧着大地的希望 从岁月的书页走来
破旧行囊 装着期许 疲惫 苦涩
草帽下 脊椎弯成一个问号
目光坚毅 如长胜将军握紧锋利希望
弯腰 镰刀亲吻麦秆 斩落马下
汗水渗进泥土
滋养一枚沉甸甸的梦想
走村串巷 如追梦的蜜蜂
麦讯牵引脚步 赶场 撵麦
在季节扉页 用勤劳编织生存的网
烈焰炙烤 麦芒刺痛肌肤
灌铅的腰背在午后麦穗里咯吱作响
简陋的被褥
裹挟着 梦里孩子的欢笑 家的方向
如今 生命里第八十茬麦熟
在瞳孔里铺展
如弓弩的脊梁撑不起往昔剧情
收割机的轰鸣里
生锈的镰刀在墙角默写《齐民要术 》
你擦拭刀刃 眼角的光坠入麦茬
长成惊蛰时
第一株返青的遗嘱
而故事 被风一季一季传唱……
2025.5